第六十五章 旧时怨(上)(第1/1页)女谣

    钟世荣说,胎儿已足整月。

    钟世荣说,夫人体虚,所以头三个月需要当心。

    钟世荣说,夫人心思开朗对腹中的胎儿很有好处。

    唐浅完完全全成了玻璃娃娃,她要起身喝水,流萤先一步递杯子给她。她要起身吃糕点,流萤又先一步递点心盘给她。她要起身走走,流萤一把止住:“主子,在床上休息就好,不要乱动。”她黑线:“流萤你是准备帮我尿尿吗?”流萤:“……”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床都很难下来,穆词殉回来得越来越勤快,每次见到他,她都没开始抱怨,他便兴匆匆地贴到她肚子上一顿听,接着从后边抱住她对着她小肚子一顿摸……唐浅很想告诉他,肚里的那个胎儿现在还只是个受精卵……好吧,这么高深的词汇他一定听不懂。

    “浅儿,这几天有好好听话,乖乖呆着不?”

    他的声音怎么越听越像哄小孩?靠在他怀里的唐浅鸡皮疙瘩一地:“阿殉,能不能正常说话?”

    “不能。”穆词殉玩弄她的小手,“万一让咱们儿子听见本王欺负你,回头生出来讨厌本王怎么办?”

    “噗——哈哈,阿殉你好可爱。”唐浅乐了。他这算是撒娇吗?好别扭哦……

    “开心啦?”穆词殉也笑,“这几天听流萤说你闷闷不乐的,才想法子逗你开心的。”

    她不好意思了,低低地说:“谢谢阿殉。”

    “谢本王还不容易?”穆词殉呼吸一下深沉起来,气息扑到她颈部微微发痒,“让本王——”

    唐浅脸绯红,立马阻止:“别,我可是孕妇。”

    “……”他似乎有些垂头丧气,“这孩子赶紧蹦出来吧,真麻烦啊!”

    “又不是猴子,怎么蹦出来啊!”唐浅狂汗。

    “猴子出生是蹦出来的吗?”他疑惑。

    “……”需要跟他讲孙悟空的故事吗?太长还是算了吧,转移话题,“阿殉,我成天憋在屋子里,肯定不开心啊,能不能带我出去走走?”

    “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算了吧。”他柔声劝道。

    “可是……可是我好想去小屋。”她挂上泪眼瞅他。

    穆词殉心软下来:“这样吧,等过个两天,本王陪你过去,好不好?”

    “好!”她开心地转身,朝他脸颊亲了一口。

    穆词殉俊朗的眉毛一挑:“大着肚子还诱惑本王?”

    “……你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

    再过七天便是除夕,家家户户忙活起来,穆词殉终于被恩准回家呆到过年,他一进府便打点马车,带她去小屋。

    “累吗?”唐浅望着他疲乏的面容,关心道。

    穆词殉摇摇头:“不累,有你们母子在,本王一点也不累。”

    唐浅心里暖烘烘的,尽情地靠倒他怀中,稍稍掀开车窗,街上过年的气氛已经愈发浓厚了,看得令人莫名感动。

    多好,生活就一直这般安安乐乐地过下去,便心满意足了。

    ……

    一个衣衫破陋的乞丐从一家粽子铺被踹出来,仿佛皮球滚到路中央,硬生生挡去马车的道路。接着传来两个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分外刺耳。

    “哎呀滚得还真好看!”

    “就是就是,逗死我了哈哈哈!”

    马车夫正要一鞭子抽走这个冻得哆嗦的乞丐,被唐浅厉声制止。

    “谁给胆子让你无故揍人的!”她生气地训斥,马车夫只好乖乖听命。

    “别气坏了身子。”穆词殉拉回她撩开车帘的小手,吩咐道,“绕一边过去。”

    “是。”马车夫稍稍扭转缰绳,准备继续前行。

    穆词殉突然感到怀里的人儿全身僵硬,手脚冰凉,他皱眉:“怎么了?”

    “居然是他们!”唐浅咬牙切齿地吐字,眼中充满了恨意,原来帘子撂下的时候她无意间瞄见大笑的那两个男人,真是昔日陷害她的许划和夫家诺!

    “谁?”他轻声问。

    “没。”她回过神来,算了还是别闹事了,什么帐以后再算,“我们走吧。”

    “嗯。”穆词殉不再问,搂她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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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小屋,已经天黑,他们是由另外的路上来,铁索桥太危险,穆词殉不敢冒险。

    屋里已经被他亲手布置过,室温并不比王府差多少。

    “浅儿,今晚想吃什么?”他头抵着她膝盖,问。

    “长寿面。”唐浅眼珠子滴溜一转,笑得明媚。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不就吃了你一碗面吗?”他无奈。

    “错!是抢……”唐浅更正道。

    “……”

    等他们打打闹闹地吃完饭,已经很晚了。

    唐浅找了个自己舒适的位置,懒懒地依在他怀中,无聊地拨弄他的袖子。

    “浅儿,在想什么?”穆词殉嗅着她的发丝清香,淡淡地问。

    “想我会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他毋庸置疑地回答。

    “你又不是神仙,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古代人的思想果然重男轻女。“……万一我生的是女儿呢?”她怯怯地问。

    “不喜欢女儿。”穆词殉断然说道,“除非她长大之后不嫁人。”

    “为什么呀?”唐浅失望的情绪一下转为疑惑。

    穆词殉严肃地回答:“我才不要把自己宝贝了十几年的女儿给别的臭男人伺候。”

    “……”这就是所谓父亲强大的嫉妒心和占有欲吗……额,唐浅汗颜。

    满意地见到怀中的小女人一脸呆滞,他扬起恶作剧得逞的笑:“怎么?害怕啦?”

    “哪有……只觉得哪有一个男人吃醋吃到女儿身上的,真是的。”

    “傻瓜,逗你的。”他浅啄她耳垂,“只要是浅儿生的,我都喜欢。如果是儿子,我就让他继承我的一切。如果是女儿,我就带她见识人世所有美好,新奇的东西,任哪个坏男人都没法诱惑住她。”

    “那——”唐浅摸摸肚子,酸溜溜地开口,“这小东西不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啦?”

    “吃味了?”穆词殉逗她。

    “嗯!”唐浅坚定地点点头。

    “肚子里的可也是你孩子诶?”

    “那也嫉妒!”她继续认真地肯定。

    “……可是小东西有一样比不上你啊?”穆词殉若有所思地回答。

    “什么?”

    “男人。”他自信满满,“她可碰不上像她父亲一样的男人,也成为不了像他父亲一样伟大的男人。”

    “……”你能再自恋点嘛。

    “别小东西小东西的喊,阿殉可不是东西。”唐浅假装无辜地一语双关。

    “是啊浅儿更不是东西。”他不怒反笑,“对了浅儿,你说给孩子取什么乳名?”

    “才一个月诶,你就想到取乳名啦?”唐浅略略惊讶。这男人的思维跑得可真快。

    “那怕什么,不就还有八九个月?不早的。”穆词殉沉思一会儿,道:“福儿,好不好?”

    “你说好就好。”唐浅赖在她怀里。福气,幸福,祝福……福儿,虽然浅显,但寄寓了他的美好祝愿,她喜欢。

    “如果是女儿呢?”

    “也叫福儿。”她可不上心,刚刚的吃味可没结束。

    “呵呵。”穆词殉紧了紧手臂,搂着她微微摇晃,“浅儿,我们在街上遇到的——”

    唐浅没料到话锋转得如此快速,她没法缓和,身体的硬冷出卖了她的负面情绪。

    唉,终究逃不过回忆过去吗?“阿殉,是我以前的旧识。”

    旧识?穆词殉目光一沉,他可没看出来这两个男人是什么好人。“怎么样的旧识?”

    她蜷曲他手心无意识地握紧:“……阿殉,别问了。”

    “浅儿,我想知道你离开王府后的事情。”他语气里满是疼惜,“告诉我,好不好?”

    “……”

    “……是将我踹入地狱的旧识。”

    她惨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