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地惊雷(第1/1页)名将台
二 平地惊雷
起义向来都不是刺激冒险的有趣游戏,随时都可能为之付出鲜血与生命的代价。在前十次边防起义的惨烈失败给了革命党人很大的震撼和启示。在这惨痛的教训中,他们意识到是该把起义的中心转移到中部来。在中部又将会是怎样的光景呢?总之,革命党人孜孜不倦、前仆后继,反正是要将革命的事业进行到底,誓死推翻清政府!
谢春来在孤独的角落里看着想着:唉,其实袁大头和那群姨太太们无非是打情骂俏、卿卿我我的,而且令人恶心的是每个姨太太使出浑身骚劲来献媚取宠,把年过半百的袁大头逗得不亦乐乎。向来都带点小姐脾气的谢春来又有点纳闷:以前都是别人对她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现在当了他袁大头的姨太太,莫非不是要让自己弯下腰来讨好袁世凯。想着就觉得憋屈,不管它那么多了,除非是袁世凯主动找本小姐好生相处,反正本小姐的脾气是不会轻易就改掉的。
说是这么说的,但碍于面子,谢春来还是有点耐心地与袁世凯虚与委蛇。
“老幺呢?老幺怎么没有来,老子还没有跟她圆过房哩!”袁世凯感觉好像少了什么似的,突然之间问起刚娶不久的谢春来:“孙大炮也是的,搞什么他妈的民主革命,一夫一妻,像我这样抱着十个老婆不是十全十美嘛!他们那些人没本事,完全是羡慕嫉妒呗。我袁某人做男人做到这个份上,夫复何求啊!哈哈哈哈,你们说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你袁大头不知是几世修来的鸿福,把我们这足足十个国色天香的女人搞到手,真是烧高香了。”不只是老几随声符合着,这样一来其他姨太太就不甘落后了,你一句我一言,把袁世凯连同他的福气以及祖上积的德行吹捧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说这么多了,把老幺叫过来,快去,我要摆上一桌满汉全席,我们几个好好喝他妈几盅。”在下属面前字正腔圆,满口儒雅的袁世凯在妻妾面前是毫不客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图个口头痛快,心里愉快。
“不用叫了,老爷,我这不是来了嘛!”谢春来觉得主动出击为好,何必要坐以待毙:“哎哟,几个姐姐们都在啊!妹妹给你们请安了。”
“哟呵,不错嘛,嘴巴真甜啊!”还没等谢春来欠身站稳,袁世凯就撅着她的嘴巴,色眯眯地看着。谢春来冷不防也只能双目相视。
就在这相互凝望的片刻,整个场面将近凝固。
视角再移到武汉:傍晚的长江上仍有不少商船运载着不知哪国的货物行驶着,当然也有本国的小渔船。众多渔船中就有一只载着前文学社和前共进会的两位大佬:刚从岳阳随军回来的蒋翊武(新军工程营任正目,即班长一职)和这些天一直负责安排会员联络各地革命党人的孙武,当然还有一直在武昌管理财务经费的刘公。
虽然不是“江枫渔火对愁眠”般的宁谧与诗意,但自小能够操桨的孙武尽量把小舟划到没有船只的江面。外国商船的灯火渐次亮起来,和着星星在江面闪烁着,别是一番风景。相比之下,孙武船上的小油灯过于不显眼,只能画在景致的偏远角落。
“现在经费都很紧张,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就只买了几包炒熟了的板栗,还有自家酿制的米酒,来,就我们三凑合着吧,但你们要告诉我武昌和汉阳的真实情况,在那里我可是下了血本的。就算是死也总得要死个明白吧。”刘公老老实实地把一张桌布铺开,然后把板栗倒在上面,又将三只小花碗拿出来分别给三人盛上米酒。
看着刘公老实巴交的动作和一番话语后的焦急神态,蒋翊武只是淡淡地笑笑,笑声中透露着对刘公的喜爱;而孙武呢,一改上次集会的沉稳,哈哈大笑起来:
“你刘公真是好笑,我可以跟你说,我们不会浪费你的一分钱,放心吧,我们迟早会成功的。武昌、汉阳的事是说给满清蛮子的卧底听的,那两边也没怎样。到时候要是组织政府,你就给我们当财政司长。”
“别到时候什么,我说的是现在的情势,我就知道起义这事最烧钱了。”刘公被孙武笑得焦急起来,又转过来问蒋翊武:“还是总指挥给我个交代吧?”
蒋翊武仰天叹了一口气,右手搭在刘公的左肩上,又很认真地对着他说:“唉,说实在的,我心里也没底。你也知道孙先生和黄克强同志直接或间接组织领导的十数次起义都失败了,我又怎么好给你什么保证。不过我会竭尽全力把这次起义搞好,搞出名声来,至少要让其他同仁知道,我们华中处的革命党人也不是吃素的,你说对不对啊!”话一说完,蒋翊武又拍拍刘公的肩膀,之后剥了一颗板栗,与刘公一人一半吃着:“不错,这板栗可真好吃!”
“唉,也罢!”听到这里,刘公好像觉得无所谓了,心里一想也是:孙先生在海外华侨处凑了那么多钱都没成功,更何况我那几千块本来是家里人准备向清廷买官的大洋啊!嚼着蒋翊武递过的半颗板栗,刘公脸上又露出浅浅的欢笑来:“来,就只有米酒招待你们了,为我们的事业先干一碗!”
三人就这样:荡着小舟,吹着晚风,吃着板栗,喝着米酒,暂时不计前程和个人安危地放松起来。此时此刻,他们觉得,比起那些在大热天奋力拉黄包车的车夫、四处流浪的大群乞儿以及在闷热的厂房里做纺织的工人要幸福得多。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成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啊!哈哈哈哈哈……”最后一声笑洪亮而悠扬,正好打断了三人暂时的宁谧与惬意。
三人放下手中的酒碗或即将入口的板栗,一齐向那笑声处望去,只见一叶扁舟,带有乌篷,摇橹划船的是一位银白色的长须飘然、看起来精神振奋的老者,还有他脚底依稀可见的鱼篓,就这架势,多半是渔翁。
那三人还在打量中,暂时没缓过神来,那老翁就先开口了:“伙计们,能不能讨点水喝,口渴了,我带的酒水也喝完了,正巧碰上你们了。”老翁一点也不客套地说着就把船摇到他们三人跟前。
“这会不会是蛮子派来的卧底啊?哪有这种老头啊?”刘公首先就把头凑过自己一向很敬重的蒋翊武耳旁,轻声地说道。
蒋翊武继续看着老翁,只是觉得可亲可敬,倒没有什么防备心理,低声地回答刘公:“没事的,我看这老翁慈眉善目的,而且神态自若,一点都不显做作,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呵呵,”孙武凑过来了:“你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一个老翁再怎么也奈何不了我们仨。我看这人倒很有意思的,先看看再说。”
“嗯,”蒋翊武表示赞同,又马上端着酒坛走了过去:“老丈人,我这米酒既可以解酒瘾,也可以解渴,你拿东西出来装吧?”
那老翁心里一喜,很利索地把一个大葫芦拿了出来,又把那葫芦从中间拧开,把葫芦头放一旁,拿着像饭碗的半边葫芦过来接米酒。
“可以啊,这米酒又香,成色又好,够了,够了。”快倒满时,老翁让蒋翊武停了下来,先是小口一尝,然后连连称赞:“色香味俱全,好米酒啊!真是感谢,感谢!”
“老丈人,要是不嫌弃,上来吃点板栗吧?”刘公见蒋翊武都那么大方了,心中的顾虑释然全无。
“那就更好!”老翁喜上眉梢,盖上上半截葫芦,把自己船上的绳索同他们三人船上的系在一起,之后就走到蒋翊武等三人跟前,盘腿坐下,吃喝起来,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显拘束。
“老丈人,您今年贵庚啊?要是我们都能活您这个岁数就得含笑了。”孙武问道。
“嗯,我啊,还过七年就是百岁老人了。”老翁温和地笑着,接着又说:“唉,你们说像我多好,这么大年纪还能自食其力,不像他们那些搞什么革命,好像是这种说法呗。”
“搞革命,就是搞革命,搞革命的怎么了?”蒋翊武饶有兴致地问。
“哦,那些搞革命的,革别人的命不成,倒被官府抓起来,审问几天,嫌疑大的就被枪毙,唉,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样没了。”老翁一说三感叹。
“不革命不行啊!”刘公马上回应道,但很快被孙武阻止。孙武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不必做无谓的争辩。
但是一旁的蒋翊武忍不住了,血脉膨胀地说:“官***民反啊,您说这朝廷还让人活得成嘛,丧权辱国,赔款的钱都从百姓身上刮走了,简直就没留人家活路,这样的政府留他作甚?专制独裁,腐败无能!”
“呃,呃呃,小点声音,跟老丈人讲话这么大声音干啥?”其实孙武寻思了的,还是会担心说不定这老翁只是一个诱饵,等一会就有蛮子政府派来的兵勇来抓他们了,他把这些天清政府大肆捕抓革命党人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年轻人,你们说的也有你们的道理,我是不行了的,就靠打渔和种一小块地为生,一个人也好养活自己,你们哪天想清闲,要是我这老不死的还活着,你们可以到蛇山东南坡那块去找我。呵呵,吃也吃好,喝也喝足,真是感谢你们啊!老朽先走了。”说着,老翁仰头又畅饮了一口米酒,解开绳索,道了一声“后会有期”就把船摇走了。
“后会有期!”蒋翊武和刘公起来挥手道别,孙武无动于衷,只是一个人怅惘感叹道:“老丈人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生活也着实让人欣羡,哪天功成身退就去步他后尘去了!”
“孙将军,你现在还是有点担当吧,不然怎么对得起江东父老?”蒋翊武拍着孙武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道。
“也是啊!”孙武仰天一叹后也拍着蒋翊武的肩膀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这不光是个人的自由,更是关乎这个国家的独立与尊严,关乎四万万民众的权利与幸福!如此光荣又伟大的事情能由谁做?想必舍我辈又其谁啊!”
刘公听到孙武一席话,顿然觉得全身热血在胸腔里沸腾有如奔腾时的长江,身体的体温就比喝醉了烧酒一般灼热,于是他立即走过来,一把拥着孙武和蒋翊武:“哈哈,我刘公能认识像你们这样有血性、有抱负的兄弟,就算是死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嗯,好兄弟!”蒋、孙二人一个嘴巴出气,听着刘公少有的豪言壮语更是紧紧地拥抱着刘公。之后,三人又放声豪迈地大笑起来,这笑声豪情万丈,江中的鱼儿是听到了,山间的清风和明月是听见了,四万万同胞估计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