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半枪声(第1/1页)名将台
三 夜半枪声
1911年10月10日,这一天的武昌无疑是历史的绝对主角,这里闪耀着民主与共和的万丈光芒,这里拥抱着四万万五千万同胞的梦想与希望,这里流淌着起义烈士的鲜血与热泪。然而就是在这里,一波接一波惊心动魄的故事上演着,革命烈士们前仆后继地浴血奋战,为这首义之城赢得了不朽的光勋。
气愤语塞的彭楚蕃做出了手势索要纸笔,铁忠很快就心领神会,以为彭楚蕃会悬崖勒马,痛改前非,于是就马上令人拿出纸笔。
“自鞑虏入关,扬州十日,嘉定十屠,文字兴狱,蓄发罹罪,残暴数百年,与我汉族有不共戴天之仇。近来,亲贵用事,卖官鬻爵,丧权辱国,犹以‘宁赠友邦,勿与家奴’之手段,断送我大汉民族之大好山河,并陷之于万劫不复之地,我炎黄子孙,不认见民族之沦亡,自当申革命救国之大义,恢复我汉族江山,兴之以民主共和,此为大丈夫所为,天经地义,责无旁贷!”彭楚蕃文不加点,一气贯穿。
铁忠看“状书”之前,一脸欢喜,还以为彭楚蕃觉悟了,不会辜负他一番好意,但一看下去就不能再往下读了,顿时,脸色铁青、怒不可遏;但毕竟是自己家的姑爷,自己的亲妹夫啊!铁忠还是作出了最后一番挣扎,企图劝服他:“你要是还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要是你现在认罪服法,还是可以考虑免除你死罪的。”
“呵呵,”彭楚蕃冷笑两声:“我既然已经从事革命,对于个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你就别啰嗦了,再说也是多余,杀了我吧,你好去领赏。”
铁忠听了彭楚蕃一番绝情的话,气得青筋都暴起来了,咬牙切齿良久,便大喝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来人,给我收押,明早斩首示众。”
铁忠见审讯彭楚蕃不但没有招出同党,而且还被狠狠地气了一回,心情非常郁闷,喝了一口茶,闭了闭眼,定了定神就传讯一同被捉来的杨洪胜。
“彭楚蕃已经被本司下令明早处斩,多的话就不跟你说了,就问你一句,还有哪些人是你等的同党?”铁忠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次很淡淡地说道。
“告诉你,”杨洪胜点点头示意铁忠过来一点。
铁忠忽地站了起来,赶紧把耳朵凑过去。
“除了你这个满清蛮子的走狗外,都是同党。”杨洪胜的声音越说越大,还未等铁忠闪开,杨洪胜“呸”的一声,一口口水喷向铁忠,之后又觉得临死还能戏弄铁忠便又放声笑起来。
铁忠当时勃然大怒,一把茶杯向杨洪胜甩过去,只是可惜,被杨洪胜轻巧地闪过了。这下铁忠更是气急败坏,命令手下:“给我狠狠地抽他妈的几鞭子,狗日的,给脸不要脸。”
“大人,还有一个刘复基,看他能不能招供?”一旁的手下提醒铁忠道。
“算了算了,都是一群破皮无赖,本大人不想跟他们费时间,你们给我狠狠地打就是了。”铁忠耸了一下鼻子,临走时还甩了一句话“老子倒想看看,是他们的嘴巴硬,还是本司的鞭子硬。”
这又将会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秋天似乎更加成熟有韵了,一阵阵和煦的晨风吹得暑热都准备夹尾巴逃走了,温凉的空气也直教人觉得清爽。天色一刚亮,勤劳的商贩就开始把要出售的货物摆好,等待随时准备掏钱的顾客前来购买。一些有活可干的官场或者说外国工厂的小职工也赶早起来吃早餐,也就是当地人所说的“过早”。豆浆和面条还有小笼包子都热气腾腾的,当然还有本地人特别待见的热干面、包面(也就是北方人所说的馄饨)、油条之类的面食以及成为过早常客的米酒、汤圆也是应有尽有。要是没有战争和贫穷,大伙都能每天像这样,先饱餐一顿叫人爽快得足以振奋一天的早餐该多好。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可惜现在不说是这样的早餐,很多人都已经在饥饿边缘争扎了,食不果腹的大有人在。
这一切看似很正常,国泰民安的,其实不然,现在的世道并不太平,武昌是最为典型的一个例子,再加上种种传闻,搞得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顶点。
在武昌的新军工程营里面,一群群新兵正在出操,不过出操的范围大大减少,没有像往常一样,还可以到江边跑跑,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现在各营的新兵只能呆在新兵兵营里的操场上活动活动,搞得非常神秘。据说,总督已经下令,严禁新兵出营参与任何活动,违令者当以革命罪处斩。还据说,宪兵队那边已经抓了不少革命党或者疑是革命党的人,现在搞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还有一种传说已经在新军工程营里面流传开来:“掐一掐,算一算,宣统不过三年半,”传说这是陕西一带的童谣,不知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到湖北。
(小作一下说明,新军及新兵不是刚参军的新人,而是清政府效仿列强新式练军方法和练习新式武器而区别于先前老式的八旗军、绿营军及湘军和淮军的新式兵种。武昌一带的新军训练是从大名鼎鼎的湖广总督张之洞开始的。)
出操锻炼以及练习射击、搏击的时间过得可真快,一到午餐时,新兵们就开始聒噪起来:
㈠“喂,你的辫子是什么时候剪掉的,剪掉之后感觉怎样,还习惯吧?”这显然是一个留长辫子的新兵对剪发的新兵开始的一句对白。
“很不错啊,当然习惯的啦。”那个剪掉辫子的新兵无不得意地吹嘘炫耀起来自己的短发来,而且还带着相当浓厚并有韵味的广东口音:“洗头化荒便多了的啦(洗头发方便多了)人也清爽很多的啦。”
㈡“哎,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流言啊?”一个年轻的新兵声音已经是很小地问了:“宣统真的三年半就要倒台了吗?那么这样一来,大清朝不就完了嘛?”
“嘘,嘘~~,声音还小一点,我跟侬岗(讲),旁边是一个满清蛮子嘢。”
㈢“乾哥,昨天怎样呢?听说你这几天很背时,手气不是一般地差,是不是哦?”
“唉,别提了,这个月不知是撞鬼了还是咋滴,他妈地,手气就没有一天好过。”
㈣“你们知不知道,今早我老爹给我送衣服和鞋子的时候说过,今天早上有三个革命党人就在总督门前被斩了头,他们三个都是出自我们新兵工程营的,你们可要多注意,千万别趟这浑水哟,不然小命可不保哦!”
“噢,原来这样啊,怪不得总督亲自下了禁令。”
……
就这样,一些敏感的或者是无关紧要的话题在这群被看作是清廷栋梁的人群中展开,日复一日大致都是这样。
的确就是这样的,就如刚才新兵所说的:刘复基、彭楚蕃、杨洪胜三个革命党人于大清早就被斩于总督门前,当时看热闹的人非常多,而且还是湖广总督瑞澂亲自问斩。瑞澂当时看到斩掉三个革命党人居然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效应,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和兴奋,再加上成千上万的人能亲眼目睹总督大人的英姿,这又让瑞澂感到特别满足和威风。
瑞澂本来还想到了杀鸡儆猴的,没想到刘、彭、杨三人在临死前也不忙呼喊一番“同胞速起,还我河山!”,“孙先生万岁,民主共和万岁!”“推翻满清,复兴中华!”就这些嘶哑又高亢的口号,搅得瑞澂心里很不愉快。也就是这些口号让一味沉浸于威风与满足中的瑞澂猛然醒了过来,没有多说什么就立即下令处斩叛国贼。
看热闹的一群人在最后一个刀起头落后,很没趣地散开了,又将继续他们辛苦又沉闷的一天。不,或许当中会有人觉得清政府斩杀革命党人是很不得人心的,但是鉴于总督门前戒备森严,没有发作吧!这是对当时国民觉醒状态的一种最好期待。
当革命经费一筹莫展时,刘公把家里准备用来买官的5000大洋用来当作革命经费;当孙武、刘同不小心引爆炸弹惹得宪兵抓捕时,是彭楚蕃跑去找蒋翊武发动起义;可是现在蒋翊武走了,彭、刘、杨三人英勇就义后,起义的事情又处于低潮,大有再度流产的趋势。更要命的是作为起义总理的刘公偏偏在早上阑尾炎发作,肚子剧痛而被送进了洋人的医院,正准备做手术。
现在的局势是清朝现在当众处斩三名革命党人,气势稍微大振,而革命党一方则是群龙无首,形势相当不容乐观。作为革命党中的一员,新军工程营的正目(班长)熊炳坤,也就是刚才对话中谈到的乾哥(熊炳坤原名熊秉坤,字载乾)也深深意识到了这些,他觉得他现在应该有所作为而不是沉溺于麻将中了,不然太对不起父母给他取的这个顶天立地的名字了,不然也太对不起文学社和共进会的元首对他的器重了。他下定决心,是该好好地干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