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蜜月风波(第1/1页)名将台

    民国元年4月1日，孙中山正式辞职，当下就偕同胡汉民、汪精卫、廖仲恺这些同志兼老乡去各地考察，企图实行发展孙中山所倡导的“实业计划”，第一站就是当时的首义之城武昌。还在武昌的首义元勋们听闻同盟会孙总理要来，当然是喜出望外，黎元洪、孙武、蒋翊武、张振武、吴兆麟、熊炳坤、邓玉麟等一班元老级的起义人物率礼仪卫队夹道欢迎，军乐齐鸣、锣鼓震天，好不热闹。这对于湖北所有的同志来讲，不得不说是无上的荣耀和鼓舞。

    领衔的黎元洪企鹅一般地摇摆到孙中山面前，长长的敬了个军礼：“孙先生和诸同志莅临武昌，我等不胜荣幸，欢迎万分！”

    孙中山本来是伸出臂膀准备握手，结果黎元洪把手拿去敬礼，孙中山也只好鞠躬回礼，并还是握着黎元洪的手说：“武昌起义，你们干的不错，为民国建了首功，必当彪炳千秋，你们幸苦了！”

    黎元洪笑得眯着眼：“哪里哪里，是孙先生倡导宣传得好，孙先生和各位同志们丰功至伟、丰功至伟啊！”

    至孙中山一行人和黎元洪一干人一一握手寒暄之后，便在一起就餐，说是为接风洗尘。之后，又是兴高采烈地同孙中山等人合照留影。

    “你对***有什么看法？”孙中山在席间问着黎元洪。

    “***？***？什么是***？”黎元洪不知冷不防会问这种问题，一脸疑惑地看看众人。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推翻满清政府吗？”孙中山像是在问上小学的小孩一般耐心。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黎元洪得意地咧嘴笑着说：“推翻满清，恢复汉人江山。”

    孙中山微微笑着摆摆头：“我们是多族共和，推翻满清只是赶走满族皇帝、消灭君主专制。但光推翻专制还是不够的……”

    “难道你们还要革命？”黎元洪慌慌张张地打断了孙中山的话：“以我之见，推翻满清政府就天下太平了，千万不要再搞什么革命了，会流血死人的。”

    “推翻满清实行全民共和只是民族主义，还要具体落实民权和民生，建立真正的现代民主国家。”

    “选了总统不就是民主国家了吗？”黎元洪皱着眉头感觉莫名其妙地问道。

    “选举总统只是一种形式，就怕表面挂着总统的招牌，骨子里满脑子的帝王专制思想，那怎么算是民主？”

    “哎，孙中山，我看换了招牌就很不错了，连我都搞不清楚民主具体指什么，那些老百姓就更不谈了。”

    孙中山一声长叹息，好像觉得眼前这位民国副总统一下子就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远似的，陌生得遥不可及。见黎元洪是这种觉悟，真是有点心寒，孙中山还是决定去搞“实业计划”，携着几位随从和公作人员就在武汉三镇及周边位置沿途考察地形、勘测河流。哪里改修主干道，哪里该修支干道，什么地方该架桥梁，什么地方该筑码头，哪项工程计划话费多少钱，如此等等无不一一详细地记在日程本上。只是早晚风餐露宿，备受艰辛。之后又到老家广东，广州省城民众更是万人空巷，争相一睹这位民国缔造者的风采。

    本来是卸甲归田在搞“实业计划”，但北京方面还是不很放心这位革命大佬，总认为孙中山是在到处树立权威，这不，前一段时间传言说是还要到袁世凯的老家河南了。这不，老袁已经坐立不安了，这总统宝座好似只有孙文坐才坐得最稳当，才最能体现出其价值，才最能代表民声一样。疑心病强的袁世凯极力顺水推舟，发电说是热烈诚邀孙先生光临北京指导全国建设。可就在孙中山打算北上之时，又发生了一桩命案，首义元勋居然在北京被杀害。

    武昌起义和汉阳保卫战中，屡屡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的张振武居然因“莫须有”的罪名而在北京被诱捕杀害。在当时，谁不知道响当当的“武昌三武”（孙武、蒋翊武、张振武），作为“三武”之一的张振武，因为有侠士之风，再加上他的经历很有传奇故事的色彩，所以全国各地人士就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在京、鄂两地的湖北籍革命党人更是为此愤恨不已，扬言非得要讨个说法。

    张振武这人本是日本早稻田大学高材生，又因崇武而自习过炮兵科，在武昌起义那夜进攻总督署轰走总督瑞澂；稍后又率炮兵营配合步兵、辎重队攻下楚望台；清朝水师横行长江水域时，也是他令炮兵将山炮架在长江边赶走了嚣张的萨镇冰舰队；黎元洪就是被他用枪***着出了床檐而成为床下都督。如此显赫的功劳，现在被害，真让抛头颅洒热血的革命将士感到震惊和心寒，但问题就是出在了自己人身边。而事情的缘由还就得从张振武***黎元洪当湖北都督说起：当时，直言快语的张振武对号称“泥菩萨”的黎元洪撂了一句：“你他妈别不识抬举，你要是不从，老子毙了你。”就因这句话，才开始种下祸根，使得黎元洪暗暗生起了欲将张振武除之而后快的想法，而这种想法并在后来的日子里慢慢滋长，最后如同积蓄力量的幼苗一般破土而出。

    黎元洪这人当时因害怕革命党人势大而在一味地装孙子，现在既是中华民国副总统又是湖北都督，威信和声望自然不可与当时同日而语，再加上张振武颇有些桀骜不驯，在武昌的势力也渐渐壮大，日后更是难以受控制，实在担心会被挤掉的黎元洪暗下狠心，便与北京方面勾结，才将张振武和其亲信——湖北将校团团长方维骗至北京，以各种罪名加在他们身上后，迅速杀害，连送上法庭审理调查以及申辩反驳的机会都没有，显然是蓄谋已久又突如其来的一次谋杀。

    也就是民国元年8月15日，张振武和方维特邀北洋将领段芝贵、陈宦等人到北京六国饭店赴宴。至晚间10点左右，张方二人在席散后走出酒店，刚要上马车就被埋伏好的北洋军包围。

    “你们他妈不认识老子了吗！湖北张振武可听说过？”张振武拔着手枪就要打过去，但立马被四面八方而来的北洋士兵如巨浪般扑过来，当下就束手就擒。

    “我就感到饭店就有异常，真是情况不对。我们的卫兵何在？”方维埋怨着，大吼一声。

    “哈哈，没有用的，你们进去之后，那些卫兵就被我们一个个干掉了。”为首的军官说着。

    “哼，我张振武行得正，走得直，我看谁他妈能把我怎样。”

    张振武和方维很快就被押到西单牌楼玉皇阁军政执法处。处长陆建章向张振武宣布：“大总统接副总统密电，谓张振武率党徒方维在京谋不轨，破坏统一，即行正法。”张振武怒斥：“胡说，简直就是胡说，无凭无据，怎么敢随便抓人，我要向参议院申诉！”陆建章回答：“我陆军部次长由府中打来电话，令当即枪决，以免节外生枝。我们是奉命执行任务，只有如此了，你也怨不得我们啦！” 随后，两声枪响打破沉寂的夜。

    张振武的老表冯君和时功玖在潜逃回来的马夫向他们诉说遭遇之后，立即赶至石桥别业的共和党总部，遍告大众，大众均骇然，时功玖又赶赴东城邀集孙武、邓玉麟等同往玉皇阁军政执法处去问个究竟。这时已午夜3点钟了，处长陆建章已经入睡。孙武、邓玉麟、时功玖等极力催促传达员请陆章建出见，陆满脸睡容哈欠连连地出见，孙武劈头就向陆责问：“振武犯了何罪？你们为何无凭无据采取这种手段对付开国元勋？”邓玉麟则表示先把张、方两人保释，有罪的话可循法律途找解决。陆建章把他的话打断说：“各位不必白费心机了，实不相瞒，张、方两君已经伏刑了。”说着便从身上取出袁世凯的处决令，同时说：“这个命令是由段部长交来，还有陆军部的部员前来监视行刑，我只是奉命行事，各位不必责备，还请多多原谅。”孙武、邓玉麟、时功玖听到这个噩耗几乎跳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大家哀痛而愤惫。陆建章请他们用茶，请他们先休息一会，孙武等人完全不理会，带着愤怒和悲伤的泪水冲出了玉皇阁。时功玖临走时还咬牙切齿，握着拳头恨恨地说：“这是冤狱，我们要替振武报仇，一定要报仇！” 

    张振武伏刑的次日8时，闻到恶讯的孙武、邓玉麟、冯君、刘成禺、时功玖等同赴总统府，诸人都满腔气愤地质问袁世凯。袁世凯亲自出见，深感悲痛地表示：“在北京发生样的事情真让我感到很愧疚很震痛，但事情的原委想必诸君都已明了，我是根据黎副总统的来电办理，我也怕真如黎黄陂（黎元洪为湖北黄陂人，故有此称谓）所说那样，他们会来京城谋乱，真是对不住大家，但你们也要体会我的难处。”听袁世凯的语气把这事完全推到黎元洪身上，孙武等也知道这肯定是黎的主意，所以只好愤愤退出总统府，前往长椿寺安殓被害二人尸首。一抵达长椿寺，众人抚棺恸哭，又电告其家属，商量丧事办法，并当场决定以三项步骤来应对此事：（一）致电黎元洪质问；（二）以军令中有陆军总长段祺瑞署名，故拟弹劾段；（三）湖北同乡提出质问书，公开质问此案。

    黎元洪在一夜之间从民国副总统、湖北都督成为了千夫所指、万人责骂的对象，地位和声望一落千丈，这种可谓冰火两重天感觉恐怕只有黎本人最有体会。为摆脱外界舆论压力和逃避政治制裁，黎元洪就接二连三地捏造一系列所谓罪状，说张振武以小学教员参加起义，怙恶结党，并勾结土匪，屡谋不轨，风声鹤唳，一夕数惊。方维同恶相济，一并处决。除此之外，黎元洪还多次公开强调：杀张振武的主要原因在于张蓄谋结党，颠覆共和；张振武在湖北发生的几次风潮中，均是主要策划者；张自募军队600余人，抢夺兵站军米，诱令石龙川联络领事团，令方维勾结李忠义、祝常六等，密谋起事，所以自己才将张引至北京让其伏罪。因舆论谴责不已，黎元洪又用鄂军全体名议于25日发出通电，一共罗列了15条所谓的罪状，把当年春季间驱逐孙武和反对曾广大任军务司长的罪责也一并加在张振武头上。说什么武昌革命后裁兵之际，张暗握重兵，潜伏租界，如果逮捕，即动干戈。又说什么由于“军务长之凶焰，将校团之淫威”不敢将张杀于湖北而谋于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