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告一段落(第1/1页)名将台

    刚一离开欧式建筑的居仁堂,孙中山一行就来到了红墙灰瓦而又最富中国色彩的湖广会馆。那会馆古香古色,落落大方,屋顶层层叠叠有如大鹏展翅,正门旁又有几个侧门,门楹上都写着名人流传下来的对联,再往内进去一点,通红通红的灯笼挂满整个屋檐,内面戏楼前的大院里,大概有3000人左右挤满一地,都在听宋教仁满怀激情地演讲他的政党政治和振兴民国的宏图大志,就连孙中山等人也驻足在角落里认真地听着。

    宋教仁或许早就看到孙中山等人了,见他们一丝不苟地听着,更是声情并茂地说着:“现在,我们中国同盟会、统一共和党、国民公党、国民共进会、共和实进会这五个会党的主要领导人和代表济济一堂,在此组成国民党,我相信全新的国民党会成为中国最大的党派,也将会有能力领导国会在中国实行***!我坚信:***是我国最好的建国政略!我也坚信:在不远的将来,民主共和、宪政法制的中国将会远迈汉唐而雄立于世界!”

    底下的听众像是被晒了很久的干柴,被宋教仁一席好比热火的话给点着了,顿时熊熊烈火还噼里啪啦作响。宋教仁眼神传到孙中山那儿,还不停地伸出右手,四个指头向下弯弯地示意孙快点过来。孙中山看形势大好,自然会去延续刚才的氛围,把一大推燃烧着的干柴添油加火浇得更旺。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宣布国民党正式成立大会召开,在座的会党人员推选国民党的理事长和理事。孙中山以1130票最多数当选为理事长;宋教仁则以513票当选为副理事长,但由孙中山当场委托为代理事长,实际主持处理国民党内事务,名副其实地成为国民党的一把手;黄兴、王宠惠、王芝祥、吴景濂、贡桑诺尔布(蒙古亲王,倾向革命,信仰***)王人文、张凤翔被选为理事,协助理事长处理党内事务。

    在会上,极力号召五党合为国民党的宋教仁出尽风头,但是在所颁布的国民党新党章中,明文规定不吸纳女党员。这一条例一颁布出来,会下的女同志大为不满,抗议声沸沸扬扬。别的女人最多大闹一下见好就收,谁知,被孙中山誉为“创立民国的巾帼英雄”、热衷于从事“争取男女权利平等”、“女子享有参政议政权利”的唐群英对新党章这一规定非常不满,直接从台下走到台下当众打了宋教仁一巴掌:“哼,我们女人参加同盟会都可以,参加国民党就不行了吗?你这分明就是性别歧视,如此一来还谈什么民主、共和?”这一突如其来的一掌和极有爆发力和挑战性的诘问,让宋教仁一时间无言以对又无所适从,只得捂着脸怒喊一声:“散会!”后就行色匆匆地溜走了。

    国民党成立大会以轰轰烈烈开始,以雷动的欢呼和掌声达到高潮,却以宋教仁被打而灰不溜秋地散会,或许这一切多少也预示着些什么。

    散会后,陈其美也是一脸不高兴,阴气沉沉地单独去找孙中山。

    “英士(陈其美)请坐,”孙中山见陈其美半夜来访,立马过来招呼,还拿出一瓶红葡萄酒说:“这是法国使节赠送给袁大头的‘赤霞珠’,说是葡萄酒中的君王之尊,袁大头还真会招待人,我走之后,他让人送来几件礼物。你来了,我们俩正好来品品这葡萄美酒,也算提提神。”说着又去拿酒杯。

    陈其美看着那殷红的酒瓶真是惹人喜爱,饶有兴致地接着孙中山递过来的高脚玻璃酒杯,先是抿了一小口,又举出酒杯与孙中山碰了一下自己又喝了起来。

    “这酒还行吧?”孙中山盯着陈其美,专等他的回复。

    “不错,还真不错。我喝的各种美酒也不少了,真是香醇浓郁、清爽可口,好酒,好酒!”陈其美边说还边用中指弹着酒杯,很是一副享受的样子。

    “看来,袁某人没哄我,他还说这是百年珍品。”孙中山也喝了一口后很满意地说道。

    十四  告一段落

    先前的光复会自从陶成章被暗杀后,就没有以前那种文武兼备济济一堂的盛大气势,革命热情也随着会员的四分五裂而渐渐减退。孙中山热衷于修筑铁路、发展实业;黄兴也辞去南京留守一职而宣告淡出“江湖”、卸甲归田;宋教仁倒是不减当年豪情,大张旗鼓地去搞政党内阁;陈其美很想大有一番作为也觉独木难支……先前那种争战、暗杀之类的行为似乎要暂告一段落。

    “那好,我趁着酒兴直言快语了。”陈其美又喝了一大口将杯中酒喝完,便站起来说着:“先生为革命党人之领袖,颠覆满清,手创民国,现在怎么甘心做一个全国铁路总办?难道你真的相信北洋那帮人能够把民国建设好?那黄克强倒是清高,只是讨了个粤汉川铁路督办,你们真的只想搞搞铁路运输?”这些愤愤然的话让陈其美白面书生的脸红通通的直***红葡萄酒的颜色。

    “英士激动了,激动了。”孙中山也站起来,扶着陈其美的肩膀微微笑地说着:“我不是跟袁世凯达成君子协议了吗?他们在北方搞政务、外交,我们在南方搞实业、交通,各司其责、分工协作岂不大好?何必要跟他争甚权位。要是都去争权夺利,民国恐怕又要乱糟糟,现在可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啊!”

    “总觉得那帮人不太可靠。”陈其美嘀嘀咕咕一会儿,又向孙中山说:“遁初把五党会合成国民党,党中理事又多是向着他的人,现在又是代理事长,可谓国民党***,先生以后要领导此党都难了,怎么就把这点实权都给他了?”

    孙中山也是一饮而尽,抬头输了口气,“哈哈,遁初很有他的想法,尽管和我的见解多有相左,但凡事没有绝对,说不定他的那一套是对的,让他好好去做吧,但愿能做得更好。”

    “好吧,要是哪天形势不对,你振臂一呼,我自当带人响应,我还是去镇守上海,发展力量,还望兄多保重!”陈其美扶扶眼镜框,又在二人酒杯上各自斟了一大口酒,干杯后,握别孙中山。

    黄兴说做到就做到,挂名粤汉川铁路督办后就回乡,实现自己卸甲归田的诺言。参加完国民党成立大会,告别孙中山等人后,就携夫人徐宗汉启程,由天津港转上海然后再回老家。

    “你这半生戎马倥偬,现在终于可以偶得清闲了。”徐宗汉依偎在黄兴怀里,含情脉脉地说着。

    黄兴用左手抚摸着徐的头发,笑着说道:“是啊,现在就不担心你再埋怨我一点也不顾家庭和孩子了,我总算可以多花时间陪你们,享享清福。”说完,黄兴又将嘴巴贴着徐宗汉的额头,表情充满愧疚和怜惜,先前与徐宗汉相识相伴的一幕幕又呈现在脑海里。

    这徐宗汉本是富家千金,早年受父母之命嫁给两广总督李庆春次子李晋一。后来李晋一病逝,受大姐李慕兰的影响加入同盟会,毅然决然投身革命事业。1911年的广州黄花岗起义失败,身负重伤的黄兴在死里逃生的路上刚巧遇到徐宗汉,徐宗汉见到伤痕累累的黄兴,甚是痛惜,一连将黄兴扶到僻静处给其敷伤包扎,之后又转费力将其转移到香港医院治疗,期间,又以夫妻名义给予黄兴无微不至的照顾,并掩护黄兴逃过清兵追捕搜查,再后来,二人假戏真做便结为夫妻。

    待武昌起义成功,在香港的黄兴接到宋教仁的急电,便于该年10月17日由徐宗汉陪同抵达上海与宋教仁会面,并准备一同前往武昌指挥革命军与清军的战斗。可是,当时南京、上海并未光复,长江沿岸港口码头为清军检查极严,被通缉的革命党人更是难以通行,当时的黄兴、宋教仁等人为此事一筹莫展,甚至还打算撤回香港后再转到广州并由此北抵武昌,想到路上的清军盘查更严便作罢。徐宗汉了解到丈夫的难处后,一番苦思冥想,最后就求助于促成二人结成连理的上海玛丽医院院长张竹君,张竹君立即出面组成江面红十字协会救伤队,其中黄兴、宋教仁办成医生,徐宗汉办成护士,乘坐一艘挂着红十字旗、满载医疗器具和药材的医疗船溯江而上抵达武昌。

    一来到武昌,徐宗汉就用刚学会不久的护疗技巧,真正当起革命军的护士来,多少次冒着炮火救护伤兵,还协助同来的张竹君在武昌设立临时医院。黄兴还为此开着玩笑,轻轻捏着刚从火线救伤回来的徐宗汉的鼻子说道:“呵呵,这才是我黄克强的老婆,哪像其他闺中思妇,就只会成天念叨什么‘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啦,‘悔教夫婿觅封侯’之类的诗歌罢了。”对此,黄兴还记得,满脸倦容的徐宗汉还不以为然:“要是医疗人员足够,我恨不得扛着步枪直接冲锋陷阵去了。”就这一句话让黄兴更为自豪起来:“哈哈哈哈哈,要是鉴湖女侠秋瑾还在,听到你的这一席话,恐怕也要自叹不如!”徐宗汉一边清洗自己的双手,一边又很认真地说:“可千万别这么说,她可是我心目中的榜样,要是中国女性大多数能有她那种觉悟,我看什么男女平等、妇女参政都不会太遥不可及。嗯,她才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比起花木兰、秦良玉也是当之无愧。”黄兴见徐宗汉这么认真,就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劝她早点休息。

    好一对夫唱妇随,尽管不时会有枪林弹雨袭来,黄兴每每想到能够相随左右、陪他出生入死的妻子,总觉得就算死也很值、很幸福了,这也是他每次指挥作战都要亲自上前线的动力之一。后来,到南京主持大局,徐宗汉也是不远千里陪同而来。广东革命军北伐至徐州后又因“南北议和”而撤回南京,当时撤军回师时带了随同的200多名受难儿童,本来黄兴命令副官收容看管,但徐宗汉不放心,自己着手去创办南京贫儿教养院,收养落难儿童,这一举动为当时各大报纸报道,很长一段时间,徐宗汉受到热烈赞扬,甚至外国友好人士也纷纷解囊资助教养院。

    想着想着,黄兴觉得作为一个男人,没有尽到半点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而自己的妻子也几乎没有闲着的时间,总是为家庭、为伤兵、为落难儿童奉献心血,真是深感愧疚。不过现在可好,总算有机会作些补偿。黄兴很快又美滋滋地想象一家人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