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风云再起(一)(第1/1页)名将台
十五 风云再起(一)
从组党到准备争取国会大多数席位的这些时间内,宋教仁及国民党一些列的活动无疑在举国上下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和震动。然而,就在国民党以第一大党的势头即将选进国会,宋教仁应袁世凯之邀踌躇满志地赴北京共商国是时,一颗罪恶的子弹击毙了一身满是血性和豪情的躯体以及这一躯体所承载着的***的年轻梦想。由此,民国初建以来,本来薄弱的南北合作关系完全破裂,襁褓中的民国陷入激战与动乱中。
民国很快又翻开新的一页,今年的春天似乎比以往要来得更早一些,虽然还真有一点乍暖还寒的意味,但万物复苏的景象到处可见:柳梢枝头的新绿,青丽幼苗的破土而出,偶尔还有一两只早归报春的燕子从蓝天白云间掠过,这些无一不让人感到春的生机有如带着泥土芬芳的暖风扑面而来。
总是一副忧国忧民的脸庞上,还算有了些春风满面的神情,这可以说是宋教仁过得最愉快也最兴奋的一个早春,因为,国民党在国会选举中取得不俗的成绩,进一步提升了宋教仁对***的期望和热情。
1913年3月初,中华民国第一届国会选举基本结束,在宋教仁积极努力的主持经营下,国民党取得重大胜利:众议院议员共596席位,国民党得269席位,共和党得120席位,统一党得18席位,民主党得16席位,跨党者得147席位,无党派26席位。参议院议员共274席位,国民党得123席位,共和党得55席位,统一党得6席位,民主党得8席位,跨党者38席位,无党派44席位。国民党在参、众两院870议席中一共占有392席,虽然没有超过半数,由于共和、民主、统一三党加起来只有223席(在选举结束后,共和、民主、统一三党全部并入进步党,成为支持袁世凯的一大党),国民党依然可以凭借其国会第一大党的绝对优势影响操纵参、众两院。
对于如此成就,政界人士无人不钦佩赞扬宋教仁在组织上和号召上不世出的才情。先前袁世凯的预测或者说是担忧不是毫无来头的,现在的他更是有点类似于曹操当年激赏孙权那样的感慨:“生子当如宋教仁!”如此惜才爱才的袁世凯当机立断:如此英才不纳入我的麾下,岂不太遗憾?借此机会,当请其来京授之高位,再以情理通晓,让其心甘情愿为我所用。于是,袁世凯亲自修书一封,让人立刻给宋教仁发过去,说是邀请宋教仁北上共商国是。
宋教仁得书信,见袁世凯倾慕欣赏之心充溢全信,自己心中不是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反而竟然有惺惺相惜之感,自己无不为袁世凯的诚意和襟怀所打动,因为在国会选举前后,宋教仁对袁世凯北洋当局执政可没有少抨击。
沉着理性而且又才情四溢的宋教仁认为这正是最佳时机与袁世凯洽谈:国会内阁制对于中华民国是非常合适并可行的。必须立刻北上,免得夜长梦多,事情一旦有变就不好说了。宋教仁风尘仆仆,正准备北上大有作为一番。
然而历史多次证明,在事成之前的踌躇满志往往都没有什么好结果。遥想当年,秦将章邯率领四十万大军破楚围赵,声威大震,本以为可为大秦帝国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即倒,可没想到被项羽五六万兵士击溃于巨鹿,从此往后一蹶不振。曹孟德破灭北方诸侯强雄,等到刚取荆州,士气大振,二十万大军虎视江东,可赤壁一战狼狈而逃,有生之年无心再窥南方。再说那“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谪仙诗人李太白,在得到唐玄宗的宣召后,那可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大以为能够出将入相,却做了三年奉旨作诗的翰林后,终被“赐金还放”,无成大事。现在宋教仁的心境真可以与成事前夕的他们相比,自以为将来就可口含天宪,实现“但使海波平”的宏愿也就不太遥远了。
又是一次暗杀,而这次暗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暗”一些,没有先前“砰”的一声枪响,中弹的宋教仁捂着自己的腰间,一霎时就感到头晕目眩、天昏地暗,真是不甘心,眼看着***就像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的婴儿马上要横空出世,先前多少次的苦痛折磨都忍受住了,之后又怀着无上的期望和喜悦,但是现在,现在却无可奈何甚至是万般无奈地亲历了他的夭折,宋教仁紧紧地闭上眼睛,痛苦万分地争执着,但又在潜意识里深切感受到自己就快不行了,真是有一千个不忍心和一万个不甘心、。
这是1913年3月20日的晚上10点17分,地点是上海沪宁车站,送行的人有黄兴、陈其美、于右任、廖仲恺等原同盟会元老,中弹的则是壮志未酬、遗憾至极的宋教仁。在受到袁世凯电邀北上共商国是后,宋教仁抱定十足的信念和信心,西装革履风尘仆仆就往北京赶,在各位同道挚友的饯别宴会上,是有人提醒过他,对于袁世凯这种惯用旧官僚权术的人物要格外小心一些,可宋教仁不以为然,自视光明磊落:“吾此行统一全局,调和南北,正正堂堂,何足畏惧,国家之事,虽有危害,仍当并力赴之。”
中弹的宋教仁惨痛地大叫一声:“有人刺我!”送行的众人都急忙冲了过来扶起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宋教仁,由于大伙最关心的宋教仁的伤势,让那凶手趁乱溜之大吉。于右任看着重伤的宋教仁,苦不跌已地直摆头后又站起来大喊:“捉拿凶手!赶快捉拿凶手!”车站巡警闻讯急忙赶过来询问一下情况,得知凶手长得乌黑后又立马跑去缉拿凶手。
“不必再喊巡警了,遁初伤势要紧,走,我们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去。”黄兴悲痛地擦擦眼泪和鼻涕,朝着身边的人喊着。
陈其美和廖仲恺很快就找来一部汽车,将宋教仁抬上车座,几个人又挤在车里朝最近的沪宁铁路医院奔去。医院主任早就接到车站站长电话,便率全体医护人员迎候,很快就将宋教仁送到病床上。黄兴急匆匆去签字让医院尽快动手术,宋教仁方才有一点苏醒的意识,微睁着眼看到靠着自己最近的于右任,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伤得严重,恐怕性命不保,不能再和你们一帮同志挚友同舟共济了,现在托付你们三件事情,请务必帮我办到:所有我寄存在南京、北京及日本东京的书籍,悉数捐入南京图书馆;再者,我家境贫寒,但又有老母在堂,我死后请你和克强及诸同志帮我劝慰并代为照料,我的妻儿也拜托你们;还有,万望同志们继续努力、奋斗救国,切不可以我为念而放弃革命事业。”
说到这里,黄兴也回来了,冲上前去就抱着宋教仁的身体失声痛哭起来,在场的人无不如此,陈其美更是走到窗前,拍打着窗户,凝视着外面昏黄幽暗的灯光,良久良久才用低沉而悲愤的声音叹道:“真是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医生戴着消毒手套过来,察看伤口,只见那子弹射入右边腰骨侧伤及要害,之后又用酒精清理伤处。待检视完毕,主治医生又注射麻醉剂实施局部麻醉,然后在几个医生和护士的协助下,握着手术刀和手术钳将子弹缓缓取出并细看一番后说道:“子弹有毒,恐怕还要进行清洗肠道才有可能治愈。”说毕,一颗六寸勃朗宁手枪的子弹在医疗盘上“当”的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听医生这么一说,大伙又凑在一起商量才同意清洗肠道。直至21日凌晨4点,整个手术才完毕,宋教仁在麻醉药渐渐失去作用后也醒了过来,众人问他身体情况怎样。宋教仁捂着受伤处,表情痛苦万分,近乎哀号地说:“医生,医生,我不怕死,但是现在痛得难以忍受。这些年出生入死,我视为习惯,不足介意。如果你能设法止痛,倒是能让我死得轻松一些。”立在床边的同志听他这一说,早已泪如雨注地劝慰他一定要支撑住,会好的,会好的。
医生当即在宋教仁伤处周围注射了镇痛剂,后来又注射麻醉剂,可是往复几次,稍稍苏醒过来的宋教仁仍是痛得难受。再度实行肠道清洗已是21日晚上8点,但是仍未见效,宋教仁仍是疼痛得昏厥过去,等到22日凌晨2点一刻左右,宋教仁呼吸微弱,心脏跳动平缓得快感觉不到,突然在一片悲痛与肃穆中,宋教仁用力抬起上身,双眼大睁,声嘶力竭地从喉咙里迸出一句话:“我为了调和南北,费尽苦心,可是造谣者和一般人民仍是不知原委,每多误解,我真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