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草莽英雄(第1/1页)名将台

    这么一说,袁世凯放松的心弦又绷紧了,本来就快看见太阳从乌云里露出脸来,但很快,更大的一片乌云又遮了过来:“芝泉所言也不无道理啊!孙文那人企图颠覆政府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真不能让他们的企图得逞,我们得再好好想想,我就不信想不个万全之策来。”

    “总统,我看要不这样,先派两个军围堵白朗,免得他南下与逆党汇合,然后再派重兵南下,速战速决。这样不怕兵力单薄,也不惧白朗这小子翻出什么惊天大浪来。”冯国璋语气中透着一股狠劲。

    “好吧,这不失为一项保全之计。对了,你们这次出征,下手要重,千万不要给他们留有余地,不投降就地消灭。一群王八羔子,也不看看是谁在执掌国政,跟我斗,还嫩着哩!”袁世凯这会也不顾什么总统不总统,形象不形象,恶狠狠地放话,直觉得心中解恨。

    宋教仁案一发生,主张武力讨袁的孙中山起初对于白朗起义也不多在意,后来听说北方有个被人唤作“白眼狼”的小子已发展到几千人的势力,便精神为之一振,借机对党内同志们游说:“白朗在北,我等在南,并相举事,定能成大业。诸位千万不能再犹疑不决了。”

    可是这并不能够统一内部意见,当下就有人认为不应该对此给予厚望,很多匪寇都喜欢打出起义的名号来祸害百姓,占山为王,割据四方,简直就是到了危害国家的地步,万不能与之同流合污,要不然以后就算掌有国家政权,对日后的胡闹也是一种开风气的纵容。

    孙中山觉得此说简直不可理喻,带着很有点哭笑不得的情绪,大声埋怨道:“你们再这么拖延下去,迟早会贻误最佳战机的。难不成你们不敢起来反抗,也还看不惯别人站出来申张大义了。呵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冷笑着的孙中山觉得浑身透凉,旷世独立的孤独感油然而生。看见没有人回应,理理自己意气用事的心情,方才开口继续说道:“诸位,诸位,算我拜托你们了。我现在托人去联系白朗,去探个究竟。如果真的是为反抗袁世凯政府而对百姓秋毫无犯,我们就响应起来,讨袁讨袁,反对专制无法纪的政府!”

    冷场,依旧冷场,还是没有人正面回应他,只是依稀有几个人在低声议论着,这使孙中山颇为尴尬,感觉这些昔日同生共死的同志们都鬼迷心窍了。

    尽管此时意见相左,但一心维护孙中山革命领袖地位的陈其美还是站了出来,扯开嗓子高声说道:“也行啊,如果我们依靠法律都解决不了,武力讨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派人去探探白朗的情况也是很有必要。”

    可是孙中山要的不是这种一点都不爽快的折衷性的答案,还是立刻托付沈侠民、陆学文、杨靖波三人北上一探究竟,而且还再三嘱咐,如果能够说服白朗倾向革命,就在此地做他的参谋,壮大起义队伍,一旦有重大消息,立刻通知。

    这三人虽然年轻,倒也都是坚定的革命志士,出于孙中山对他们自己的信任,当夜就化妆,秘密出发,北上河南,追寻白朗的队伍。

    “咔嚓……砰!咔嚓……砰!”两次上膛和两声枪响都很迅速,两只刚才还在欢飞的斑鸠应声而落。

    “好枪法,你这小子还真有这天赋。改天俺们再上山,打它几头野猪,也好给兄弟们尝尝新鲜的野味。”

    “没问题,只要它妈的让我碰上,来一头毙一头,来两头毙一双。哈哈哈……”

    那持枪打鸟又枪法极准的叫邱占标,人称标哥,时年37岁,因为其特长,再加上作战凶勇,在义军中威望很高。而那个说要吃新鲜野味,其貌不扬的矮个子正是白朗,没错,只不过真让人难以想象,这个背有点驼,又像个白面书生的男子竟然就是把河南搞得天翻地覆,又让袁世凯咬牙切齿的“白眼狼”。

    试了试最新缴获的步枪,白朗和邱占标还算很得意地回到他们所谓的统帅部——一个老财主家的大院里,和着其他头目吃起了午饭。一群绿林好汉吃饭也是不拘小节,猴急猴急地围着桌子,在四条长椅上东蹲西坐,窘相竞出,边吃饭边说话,时不时还去捡喷出去的饭粒重新放到嘴里。

    “狼哥,再这么干下去也不是长久之策啊!”被义军称为军师的李白毛在饭桌上叹着。起初人家都喊他朗哥,李白毛说这样的叫法没霸气,索性就叫狼哥,白朗觉得不错也就让别人这么叫了。

    这李白毛可是个清朝秀才,当年考进士考了好几年,几乎弄得倾家荡产的时候却又得知朝廷颁布***,来年废除科举,这可没把他气个半死。这人最先也没有这么怪乎的名字,就因为没中进士,把先前那个文绉绉的名字“李崇儒”改成了“李白毛”,因为崇尚唐代诗人李白世外仙人般的惊天文采和那平交王侯、飘逸豪迈的个性才改成现在这个名字,“毛”在他们的方言中是非常厉害的意思。

    白朗听闻此人学富五车,又知道些兵法便请过来谈了谈。这李白毛把各朝开国帝王和功臣的事迹滔滔不绝地大略讲了一遍,还评论如何才能得天下,白朗一听认为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便请他充当军师,准备轰轰烈烈地干一番足以垂名青史的事业。

    李白毛受到白朗赏识,感觉自己就像伊尹碰到了商汤,姜子牙钓到了周文王,诸葛亮遇到了刘备,那种欢欣喜悦之情全然不亚于国人常说的“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交,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样的大四喜。不过,此人并没有因为一时志得意满而头脑发晕,再怎么说也是不满于晚清政府腐朽没落,到底也还受到过新思潮的涤荡和影响。

    “此话怎讲?李军师但说无妨。”跟文人雅士在一起呆久了的白朗也有些文绉绉的了。

    “河南毕竟是袁世凯的老巢,又离京师很近,想必我们搞大后,袁大头定会派大军来围剿,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带着队伍去占一块地盘作为根基,再作长久之计。”

    白朗这人对李军师言听计从,毕竟在人家的运筹帷幄下从几百人搞大到了近2万人的队伍,这就是中国历史上,绿林好汉加上狗头军师而能举大事的无数次翻版。

    “搞地盘这种想法俺成天都有啊,现在俺们的队伍足以占一块立身之地了吗?”

    “这个还真不好说啊。”李军师又学诸葛亮摇起了芭蕉扇(本来应该是鹅毛扇的,但人家不走寻常路,想要标新立异),若有所思地把右手举在眼前,还若有所思地用拇指分别点着其他的四个指头。

    “不好说也要说啊,俺们可都仰仗着你,军师!”在外人面前一向都镇定大方的白朗突然就急了。

    “容我想想,先容我想想。”李军师又握起芭蕉扇摇头晃脑,左手也无闲暇地磨着下巴。

    饭桌上的其他人只顾着自己吃着,好像上辈子都是饿死的,总感觉有狼哥和军师在,可以无往而不胜,因此才越发有恃无恐,无忧无虑。

    白朗也没理会李军师,自己又三下五除二地把碗中还没吃完的饭吃完,接着又喝了点汤,咕咚咕咚地簌簌口又吞了下去,直接用手擦擦嘴,然后又把手往搭在桌子杠上的白毛巾中拭了拭,这才把眼光挪到军师这边。

    这军师还是刚才的造型,这让白朗看着心急,可就在这着急之时,外面有人喊:“狼哥,有人找你,说是一个叫孙文的人派来的。”

    “人在哪里?快快请进来啊!”军师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下来的,然后又快步迎上去,白朗笑了笑也跟在后面。

    “请问阁下是白朗吗?”为首的沈侠民开口问。

    白朗阔步上前一步,拍拍胸脯,举止洒脱地回应:“白朗是俺,俺就是白朗,诸位有何贵干?”

    “我们是孙文先生派来的,有事想跟你商量。”

    “屋里坐,坐着好说话。”白朗请他们进去,又让人看茶。

    沈侠民三人滔滔不绝地抛出孙中山的“***”,又不失时机地晓之以大义,最后才引出主题,你们还是加入我们的革命阵营吧,这可是一条无比光明的前途。

    双方之间侃东说西,足足耗了半天,天色将晚,白朗便将三人留下来吃饭,吃饭的时候继续再谈。三人自当求之不得,他们收到的任务就是留在这里,趁势发展北方的革命力量,当然,其中也没少谈袁世凯之流如何篡权卖国,如何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何不顾民心不顺民意而倒行逆施,总之,把所有不仁不义的矛头都集中指向袁世凯和他的政府,最后还再三强调,千万不要像水浒好汉那样只反贪官不反“皇帝”,被招安后反倒几乎被一网打尽。沈侠民这三人说的还真是太对他们的胃口,一拍即合都不易来修饰这种和睦友好的关系。

    这白朗平时不怎么喝酒,但感觉同前来的这三人还聊得比较融洽,二话不说就着人搬出一坛陈酿老酒,排出几个瓷碗,满上着,就准备开怀畅饮。

    “哈哈,今天哥几个聊得开心,喝他个几碗。也不怕你们笑话,这么好的酒,平时不打胜仗不过节日还真舍不得喝。”盛情之下的人还是相当有感染力的,白朗这么一说,宾主皆欢,大有不醉不休的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