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闹剧(第1/1页)名将台

    二十二  闹剧

    袁世凯前戏演得很好,称帝的想法隐藏得很深,连他最信任的心腹爱将段祺瑞、冯国璋都让他给骗了。一心想要成为太子的袁克文无所不用其极,志在君主立宪的杨度不失其笔杆“本色”疯狂造势,美利坚合众国的博士古德诺也凑近来闹一闹,一些想要成为“从龙之士”的议员代表竟组织“君宪请愿联合会”急切恭请袁世凯出来组建“中华帝国”,袁世凯准备干脆来个黄袍加身,好不热闹!

    袁世凯被问住了,心头咣当一响,暗忖道:芝泉这小子怀疑我跟日本暧昧是想称帝,这家伙也来多管闲事,真是的,古往今来,帝王的心思是能够随便猜测的嘛。不过想归想,袁世凯很快就哈哈大笑着回复:“华甫啊,坊间传闻搞搞噱头而已,连你也跟着相信啦!”

    冯国璋正色看着袁世凯,很认真地说:“项城,你我皆明白人,有些话我就直言快语,你也别介啊!”

    袁世凯知道接下来不会听到什么好话,但为了瞒天过海瞒得彻底一些,只好准备继续打哈哈:“我们之间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嘛!怎么娶了个小媳妇,你那粗豪雄放的个性到哪里去了啊!哈哈哈。”

    “民主共和才是世界潮流啊!清廷不能明白此道理也就罢了,‘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我们可是亲身经历过满洲人倾覆的全过程啊。你还是千万要保持清醒啊,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

    “哈哈,你这人一年多不见,倒变了不少啊,一时像个小媳妇,一时又文绉绉的,当年那个‘北洋之豹’哪儿去了?”袁世凯还在敷衍。

    冯国璋还是显得非常在意:“不管怎样,我还是先前那个我,可你最好别越雷池,不然说清一点晚节难保,重一点我就不多说了。”

    袁世凯终于收起了他那打哈哈的笑脸,脸色中露出壮士暮年的自哀:“华甫,你我都是自家人了,我的心事不妨向你明说,历史上开国之君主,生年都不满五十,可我都已是将近六十的人了,你看我鬓发尽白,精力也大不如从前。大凡想做皇帝的人,也总该有几个好儿子,继承基业。你也晓得,我长子克定脚有毛病,是个无用的跛子,次子克文只想做个名士,三四子都是纨绔,更没出息。退一万步说,我如果真做了皇帝,也很难有好的继承人啦,将来还不是只能招祸,对于子子孙孙都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你务必要相信我啊!”

    “好吧,但愿我们都能善始善终。”冯国璋又沉思片刻,好像想到了什么便直言说道:“可要是真有人别有用心地***你做皇帝,你会怎样?”

    “放心吧,我这身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我都已经在英吉利伦敦买好房子了,实在被***无奈,我就潜到英吉利去,以图个安享晚年。”

    冯国璋见袁世凯信誓旦旦,也没有继续怀疑,和周砥在北京玩了三五天,拜访了诸位朋友后就回南京了,之后,又是在公众场合为袁世凯再三辩解,说袁公大公无私,无意于帝制。

    “父亲,《顺天时报》来了,你快起来看看。”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挥着报纸的袁大公子袁克文一瘸一拐径直走到袁世凯的卧房,在门外大声喊着。

    袁世凯颇不耐烦:“你这小子没事起来这么早干什么啊?哪家报纸这么快就印出来了?”

    袁克文急不可耐,就直接用拐杖敲门:“有好消息当然要率先告诉你啊!”

    袁世凯无奈,只好打着哈欠,慌忙地穿着衣服就出来了,一看那报纸,只见上面居然还登着杨度的文章《君宪救国论》:“中国如不废共和,立君主,则强国无望,富国无望,立宪无望,终归于亡国而已,故以专制之权,行立宪之业,以专制结束专制,乃圣君英辟建立大功大业之极好机会……”这简直引发了袁世凯十足的兴致,触电般的快感直击全身,沸腾的血液也直接从他的脚底冲到了头皮上,一见如故、相见恨晚都不能全然概括他和这些文字的关系。“我见虎公(杨度别号)多妩媚,料虎公见我应如是。最知我者,惟虎公啊!”袁世凯好不得瑟。

    暗暗自许为太子爷的袁克文见形势大好,不失时机地在一旁添油加醋:“父亲功德无量,称帝之举实在大快人心,现在天下大定,四海升平,您何不早点登基以负众望呢?”

    “大哥,我看是你想当太子想疯了,醒醒吧,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袁世凯和袁克定循着这洪亮中带着率性的声音望去,原来是二公子袁克文。

    “你这小子瞎掺合什么啊?闲着没事一边待去。”袁克定举着拐杖指着袁克文说道。

    袁克文并不理会,只是凑到袁世凯跟前,急切地说道:“父亲,清廷覆亡都已经四年时间了,现在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明白民主共和才是世界潮流,你如果重新恢复帝制不是倒行逆施吗?”

    还没等袁世凯回应,袁克定就步履蹒跚地走上前,用拐杖敲打着袁克文:“你小子懂什么啊?你看这报纸都刊得这么明白了,没事一边玩去。”

    袁克文依然没有理会,只是怨恨地瞪了一眼袁克定,然后继续说:“父亲,千万别被大哥和这些老顽固的话给迷得鬼迷心窍,这报纸在市面上根本就没有卖的,肯定是大哥在搞鬼,你要想清楚啊!”

    袁克定有些恼怒,加大力气敲打着袁克文:“什么叫我在搞鬼啊,你去问问总统府里面的人,哪个没看这报纸啊。你这小子,成天没日没夜的风流快活,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报纸啊!叫你到一边去。”袁克定又举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追赶退到了院子里的袁克文。

    袁克文知道现在说理真不是时候,便喊了一声袁世凯:“好吧,父亲,我们现在不谈政事,谈谈我的诗,这该行了吧。”说着便从长衫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向袁世凯挥着。

    袁世凯其实心里很清楚这次子从小就被大姨太(本是三姨太朝鲜金氏亲生,但过继给没有生子的大姨太)给宠坏了,凭着天性聪慧,多才多艺当个名士尚可,过问政事真是不行,没有半点政治家的觉悟。听说要论诗,本来对写诗作赋有点兴趣的袁世凯这才说了一声:“好吧,把诗留在这里就行了,我和你大哥还有事要商量。”袁克文一听便知没趣,递过纸条,道了一声“一定要三思啊,父亲”就走了。

    【乍着微眠强自胜,阴晴向晚未分明。

    南回寒雁掩孤月,西落骄阳黯九城。

    驹隙存身争一瞬,蛩声惊夜欲三更。

    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袁世凯看完这首诗,面无表情,心中只是觉得这二儿子还真有点才华,然后不知所以然地继续跟袁克文交谈。

    正谈话间,袁世凯的四弟袁世传也前来拜访,劈头就问:“敢于倡议帝制者,无异于叛国,二哥,对于这样的言论你怎么不下令禁止?”

    袁世凯微笑着,握着袁世传的手说:“哎,就为这事,真是劳烦四弟大老远跑来了。他们一群书生闲着无事,往往都是议论的多,成事的少。我光明正大,无愧于民国,任由他们去说吧。再者,等人们听腻了,他们自然就会渐渐销声匿迹了,何必要禁止,难不成还要学清朝大兴文字狱吗?”

    袁世传无言以对,只是问候一声,说是怕打扰到他,就立刻回去侍奉家中老母。其后的日子里,不少发电报询问或是亲自来访问袁世凯的亲友或军界、政界要人骆驿不绝,袁世凯多是不置可否,打打太极拳予以敷衍。可之后,袁世凯又在《顺天时报》上看到湖北某地发现数丈长的龙骨,报刊编辑更是扬言真龙天子不久就将横空出世;家童拿着总统最心爱的玉杯进茶,结果说是看见一条五爪金龙在床上而吓得把玉杯给摔坏了。诸如这类的种种传言,袁世凯斥责为封建迷信,但心中暗喜,骨子里又很踏实。

    对于外界这些风声风雨,大肆宣传关于恢复帝制很多好处的就数杨度这样的人最卖命了。说来也奇怪,他这个人也算得上孙中山的私交好友,可二人政见不同才致分道扬镳,当年黄兴就是他介绍给孙中山认识的,孙黄二人的相识、相知与相交当然不亚于当年在维新变法中名扬一时的康有为与梁启超。可以说,杨度对于孙黄二人的联手革命是有着直接的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