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讨伐国贼(一)(第1/1页)名将台
孙中山听了深表赞同,便要陈其美再回国,先到上海和广东去活动,作讨袁起事之准备。上海可以说是陈其美的一块心头肉,那里不光是他的发家之地,而且也有不少青帮小辈为其效力,各种信息情报也容易获取。上海对于陈其美就好比汪洋大海对于蛟龙,深山老林对于猛虎一样才是最好的用武之地。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郑汝成这家伙确实够可恶的,不灭他实在难解我心头大患。”在上海的两次起义都失败了,垂头丧气的陈其美同黄郛、蒋介石、张群一伙人在上海租界商议着怎样拿下上海,造成先前革命党人在武昌的首义之势。
“还是让我去吧,这人既然是袁世凯的死党,又心狠手辣,必定会竭尽全心为其主子效劳,对我们威胁实在太大了。”对陈其美的想法蒋介石深为赞同,自告奋勇,想要在陈大哥跟前再度大展身手。
“的确这样,郑汝成一日不除,我们就一日难以心安。不过,这次是他的地盘作案,龙潭虎穴一般,中正完全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我看还是让其他手下去做吧。”黄郛这个当把兄的也还蛮为关心小弟蒋介石的安危。
“说的也是,怎么干掉郑汝成,我已心里有底。你们就不用再为此操心,还是想想怎样策反驻在上海江面的海军,前两次攻占枪械局都被他们给搞砸。”
原来11月10日,日本大正天皇加冕,郑汝成肯定会亲自去日本驻沪领事馆致贺,而外白渡桥转弯处是必经之处,派人埋伏如此,在用车拦击。大伙见陈其美不出片刻就想出一计,不由心生敬服。
想起来都觉得奇怪,袁世凯最近总是梦见自己突然变成一条黄龙,然后倏地就腾飞上天,莫不成自己就是真命天子转世,好兆头啊!尽管在外人面前不能大喜过度,可只要独处之时,他都喜不自胜。不过算算自己的年龄,想想自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段祺瑞、冯国璋对其称帝的极端不支持,难免忧从中来。此种复杂难挨的情绪,简直像极了雄才大略的曹孟德在赤壁大战前夕的心境,看来只有吟诵一首《短歌行》才能更好抒发心中所想所感: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袁世凯在院子里“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陶醉在一种孤家寡人的姿态中。
陶醉归陶醉,但不能过于掉以轻心,袁世凯谨慎持重的个性还是一直没有丢掉,不行,明天得去找找蔡松坡,他心里清楚,如果真有人要起兵声讨他恢复帝制,带兵平定还需要仰仗兼资文武、大智大勇的蔡将军。
仍是雷厉风行的作风,次日一大早,袁世凯就去蔡府登门拜访,可一去却没找到人。蔡府的人告诉他,蔡将军昨天一直都和京城名优小凤仙在一起,今早也没回来。
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都是如此啊。问清楚蔡锷所在地后,袁世凯又马不停蹄地来到蔡锷和小凤仙经常双宿双飞的青云阁普珍园。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袁大总统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啦!”一向矜持沉默的蔡锷逢迎起他认为宏才伟略的大总统来。
看见蔡锷还在系睡衣上的扣子,一脸的惺忪态;再看看面带笑容望着他的小凤仙,只露出红肚兜的一角,真是个娇媚的佳人。
“好一对英雄美人,真是羡煞旁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啦,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二位了。”说着,袁世凯转身就准备打道回府。
“呃,既然都来了,何必着急回去,要不我陪大总统喝几盅,我们可有一段时间不见了啊!”
正中下怀,袁世凯其实所希望的就是这样,正好探探蔡锷的口风。听见蔡锷一连咳嗽了几声,便上前抚着他的肩膀:“将军可要多注意身体哦,我们北方的秋冬寒气还是很大,万望珍重啊!”
“微臣叩谢陛下隆恩!”蔡锷拱手跪拜,这让袁世凯感觉来得太突然了,一时之间吃不消,不过心神甫定,袁世凯一把扶起蔡锷,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陛下,如今天下大定,百废待兴,全国各省要求实行帝制的民众呼声日益高涨,民心万不可违啊!还是请陛下早日克成帝制,以孚众望!”蔡锷言辞恳切。
“古语有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还是松坡知我,芝泉和华甫这两家伙突然之间头脑不开窍,对我称帝很不满啦。”袁世凯因蔡锷诚挚的支持也推心置腹。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哪里真的懂什么民主共和,哪里真的懂什么君主立宪,哎,难为他们了哦!”蔡锷感叹道:“待陛下一旦登基,给他们加以高官厚禄和名誉尊号,再慢慢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们迟早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的。您就早点顺势顺民而为之吧,陛下!微臣愿意鞍前马后,为陛下竭忠尽智,万死不辞!”说罢,蔡锷单膝跪在那里,双眼斜视,观察着袁世凯的举止神态。
霎时间就宁静下来的场面僵持了两三分钟,而袁世凯就坐在蔡锷前面,好像大脑突然短路一般,一动不动。蔡锷也一直在那里跪着,目光小心地瞟一瞟袁世凯。
“噢,”感觉像是突然来电了一样,整个电路都活络起来,袁世凯赶紧一把扶起蔡锷:“你这是在干什么?快起来,松坡,你我之间何必如此拘谨。看到你如此拥戴,如此忠诚,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为好,先起来吧!”
然后又是一番唔对古今情,君臣二人把酒言欢,多才多艺的小凤仙也在一旁拉着二胡,唱着曲子,英雄美人,好不惬意。
可是全心全意招待了半天,等袁世凯一走,蔡锷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让一旁的小凤仙都感到惊讶。
二十三 讨伐国贼(一)
自打从袁世凯准备称帝那一刻起,窃国大盗的名声就一直背在他的身上,而且还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从先前的“顺应”民心到最后的众叛亲离,从先前的雄心勃勃到最后的心灰意冷,从无上荣光的民国大总统到人人唾骂的国贼,或许这一切都只在一个转念之间。人世间的大起大落有时候来得实在太突然,这其间的种种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和大悲大喜,大概只有当事人袁世凯最能感受到。
“世凯老贼,亏我当初如此拥戴,你竟然真的帝制自为,我蔡锷誓必为四万万国人争人格而除此国贼!”这声音不大,但这一字一顿都以千钧之力爆发而出,而且蔡锷一拳下去,厚厚的桌板上竟然都留下一个印迹。
“蔡将军,你没事吧?”小凤仙有点无所适从,毕竟这转变来得太突然了,瞬间就让人产生一种天渊之别的心理落差。
蔡锷也觉得自己在娇柔的美人面前有所失态,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怎样道歉为好,便顺势将小凤仙拥入怀中,而且嘴中还念念有词:“都是我不好,让你受惊吓了。”
小凤仙只是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渗进全身,一种十足的幸福感和安全感如甜蜜美好的空气将她牢牢罩住,真希望这一刻永远停留于此,则此生无憾矣。
“凤儿,这些天来真是够辛苦你了。”蔡锷深情款款地望着小凤仙秋水灵灵的双眸,但片刻间就放开双手,甚至是将小凤仙推出去,很快就转过身去想走可又稍稍停顿了一会,头也没回地说道:“姑娘这些天对蔡锷的好,蔡锷永生不忘。只是现在国贼当国,我不得不挺身而出。若有缘定会再相聚,还望多珍重!”一说完便人影都不见。
小凤仙仿佛全身突然掉进冰窟,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地抽泣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姑娘家的总喜欢想东想西:蔡锷一大清早急匆匆来访,原来只是想在袁世凯面前演演戏,让他麻痹大意而已吗?先前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没避开他的原配夫人,可最后又为何说什么永生不忘,说什么有缘再会,这人对自己结发之妻都是重情重义,对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情真意切呢?他到底会不会再来找自己呢?想着想着,蔡锷的容貌神态、声音举止在自己脑海中越来越清晰,但不久又渐渐走远,散开,像一颗朦胧的泪水却又舍不得掉下去。
那蔡锷一路快走,生怕多耽误半秒钟,看见黄包车也没多留意,让车夫拉着他就朝蒋百里家的方向走去。找到蒋百里后,二人没多聊就朝天津去找老师梁启超商讨对策。
原来这梁启超在杨度的《君宪救国论》一出,便挥斥方遒地写出洋洋数千字的《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来加以批判鞭挞,这人的笔锋和才情可是早就名动四海,一篇《少年中国说》就让他的名声传遍海内外,这下可好,同样力透纸背、荡气回肠的文章让袁世凯和杨度非常难堪,因为这文章把杨度和古德诺诸人对帝制的维护驳得一无是处,他二人没法,便让人给梁启超送去20万银元给梁启超的父亲祝寿,但条件是必须使这篇文章不再发表流传。梁启超高风亮节,二话没说就给退了回来。袁世凯觉得对那样桀骜不驯的大才子、大名人非得恩威并施才好,恩是不凑效了,便耍起威风来,又派人对梁启超说:“梁先生在海外流亡十多年,其中的苦头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又何必再自讨苦吃呢?”梁启超还真软硬不吃,倒是浩然正气地回复:“我这个人疲于奔命的逃亡经验已经很充足了,我宁肯选择逃亡也不愿意在污浊空气中生存。”北洋政府也很快将这位司法总长以煽动民心对抗政府的罪状给免职了,离职后的梁启超也便到了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