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流水落花(第1/1页)名将台

    段祺瑞被逼急了，不过他仍然不把无拳无勇的大总统黎元洪放在眼里，直接指令督军团让各省闹独立。这些督军团也是趋炎附势，毫无基本的信念和原则，得到指令后，就纷纷通电宣告独立，安徽、河南、浙江、山西、山东、陕西、福建、奉天、直隶和黑龙江足足十个省就这样脱离中华民国自立门户了。

    这该如何是好，半壁河山竟不服从自己所代表的中华民国和中央政府，总统都当成这份上了，直把黎元洪急得欲哭无泪。正在那时候，一直伺机复辟的康有为见机行事，为了掩人耳目，联络张勋召集所谓的徐州会议，即把各省督军请来，名义上说是商议解散旧国会、改组内阁、改组总统府等重大政事。各省督军为了在会议中分一杯羹，以图在中央捞个好职务，自是欣然派代表参加。情急之下的黎元洪不知是狗急跳墙还是稀里糊涂的，居然请张勋这个铁杆保皇党进京调停，可能是想借助他的当时号召“诸侯”的声望来修复维系与各省的关系。

    真是喜出望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张勋与康有为等一班在京的保皇党人士沟通一番后，当即率领五千名仍然扎着长辫子、穿着新式军装和军靴、扛着新式步枪的辫子军进京，打的口号是进京“勤王”，拥护总统大人。

    “终于把您给盼来了”，接连好多天，如坐针毡的黎元洪见到张勋，感觉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调和一事全都仰仗您了”。

    张勋趾高气扬，一副轻蔑的神情看了看黎元洪，然后很不客气地说：“要我调和可以，不过得先解散国会。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些眉目了，都怪这该死的国会。”

    “依照《约法》（《中华民国临时约法》的简称），不能无缘无故就解散国会，这可不是儿戏，我黎某人办不到。”见张勋那种态度和说法，黎元洪开始后悔了。

    “好吧，那我就自己动手吧，也算是送佛送到西。如果我的那些士兵无意之间冒犯到您，还请多见谅。”说罢，张勋扬长而去。

    黎元洪知道自己现在又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权衡利弊一会儿，也便打算放开《约法》这个烫山芋，向张勋妥协。

    可新任的国务总理伍廷芳这位七十五岁高龄的老头子，偏偏摆出一副不怕死的姿态，厉声向前来委托他签署解散国会协议黎元洪喝到：“枪毙可以，签署不行。我这老头子也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何惧之有？”

    黎元洪觉得这老头执拗固执，也没跟他再耗下去，没经国会同意就立刻任命张勋一派的江朝宗任国务总理，这下可好，国会立刻被解散。

    醉翁之意不在酒，张勋一班人躲过其他人的视野，于6月30日夜里潜入清宫，找到逊帝溥仪，拥戴他复辟登基。而且托前清宿臣王士珍的福，他竟然赚开紫禁城守卫士兵，让五千辫子军悉数进入城内，整个紫禁城不到半会儿就掌控在辫子军旗下。

    谁知这小小年纪的溥仪并不眷顾皇位，可能在他的印象当中，那位置可不是好坐的，于是就干脆回绝张勋：“我年龄太小，无德无能，实在难当大任，你们也别闹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省省吧！”

    一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免让人心寒，可张勋不肯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便鼓励道：“皇上睿智英明，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朝康熙圣祖不也是冲龄践祚（登基），您就别让我们这班忠心耿耿的老臣们寒心了！”

    “诸位对清廷的眷顾与忠心，实在感天动地，可各朝各代的复辟都没有什么好结果，何况我在这紫禁城吃的好，住的好，玩的好，优哉游哉，实在不想再卷入各种纷争之中。”边说着，溥仪还边大人模样地将张勋、康有为等人一一扶起。

    康有为于心不忍，非常不想中途放弃，就走上前继续劝说：“皇帝陛下，殊不知日本、不列颠也有皇室存留，现在都是列强之一，在各大国之间实力不容小觑。辛亥之后，那帮搞革命的人也没搞出个什么名堂来，反倒是弄得乌烟瘴气，国不成国，君不成君，将不成将，民不聊生。您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还是出来主掌国政吧！”

    溥仪对于康有为的一片苦心和现在的一片哭腔实在不忍继续看下去，深呼吸一次，感觉自己像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木偶，任人摆布，只是勉为其难地说：“既然如此，我就依了你们吧”。

    张勋一班人反应倒是很快，立马三叩九拜，高呼万岁！7月1日一大清早，张勋就通电全国宣布拥戴溥仪复位，改元宣统九年，自任辅弼大臣，大封保皇党人。而且，整个北京城的市民在张勋和辫子军的干涉下，挂起了龙旗，戴起了假辫子，有些人居然放起鞭炮，张灯结彩，感觉比过年还热闹。

    黎元洪闻此政变，如梦初醒，后悔不迭，但又害怕张勋一伙人以他作为要挟，当即带着秘书饶汉祥、奋威将军丁槐护着大总统印逃到日本公使馆内；外交总长伍廷芳则和海军总长程璧光潜到天津，率着几艘舰队南下投靠孙中山去了。

    在上海的孙中山听到张勋在北京拥戴溥仪复辟的消息，气得火冒三丈：“真是胡闹，真是胡闹，去年袁贼搞复辟，今年又出了个怪胎张勋。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把我民国放在心上，有没有把《约法》放在心上。”很显然，这位和众多前赴后继的同志一手缔造民国的第一任大总统，对复辟之流是非常深恶痛绝的了。于是，《讨逆宣言》在他手中写成后又电告全国，湖南陆军第六旅长林修梅率先响应，接着是云南督军唐继尧、湖南督军谭延闿等先前的护国军政府各个护军传檄讨贼。

    恰好就在当时，北京一些高校的教授正在进行一场前无古人的新文化运动，听到张勋复辟的消息，纷纷口诛笔伐，攻讦保皇党人，或者说他们泥古不化，倒行逆施；或者说他们奴颜婢膝，毫无人格。可这保皇党人反而言之凿凿地答复：“如果这双膝盖不跪天地，不跪圣上，不跪孔教和父母，那么要这双膝盖又有何用？岂不跟牛马猪狗一样？”新文化派的教授更是毫不客气地辩驳：“连牛马猪狗都不曾向谁下跪，你们这帮人岂不是禽兽不如？”

    但这在很大程度上，终归只是思想意识上的争论。黎元洪在走之前，还留了一手，为保证民国不至于“一日无君”，便通电全国让副总统冯国璋代理总统，维护民主共和，保全民国之完整；而且还不太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让段祺瑞复任总理，并令他担任总司令组织讨逆。职务越高，责任越大，现在的民国遭到如此的践踏，作为代理总统，冯国璋自是坐不住了。在溥仪复位后的第三天，就通电全国：“国璋在前清时代，本非主张革命之人，国运之兴隆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国璋今日之不赞成复辟，亦犹前之不主张革命，毕竟中华民国在南北仁人志士的孜孜以求下才得以成立，是顺应世界潮流之壮举，彼(指张勋)恃京师为营窟，挟幼帝以居奇，手握主权，口含天宪，名器由其假借，度支供其虚糜，化文明为野蛮，委法律于草莽，此而可忍，何以国为!”然后又通电给国务总理段祺瑞，让其就近肃清复辟逆党。

    冯国璋刚一通完电，爱凑热闹的外国领事（其实也关系到中国未来的政局和他们本国的利益）马上到冯国璋府上去庆贺他升为代理总统，而且还问了他关于张勋复辟的看法。

    “现今中国政体已走上了共和，决不容许再有皇帝出现，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跟段总理都是站在反对复辟的立场上。他们这些民族败类，跳梁小丑即将覆灭，说再多也没多大意义，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冯国璋派头与底气都十足地回答外国领事。

    对于总理一职失而复得，段祺瑞倒不以为然，因为他虎虎生风地认为，自己实力摆在那儿，可以称之为无冕之王，总理不总理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然你选上总理还不是得听我段某人的，他只是认为现在是时机好好露一手，免得让人觉得“北洋之虎”这个响亮的名号是吹出来的。

    梁启超这人天资之聪慧、精力之充沛，是世人都有所闻的，他不但在文学、历史、思想教育诸多方面著作颇丰、影响极大，而且搞过风靡一时的维新变法，前年又在广东提议组建军务院讨袁，现在张勋要复辟，这人也按捺不住，站在段祺瑞那一方担任讨逆军参赞，而且还干起了自己非常擅长的活儿，那就是撰文，不过这次要写的是讨伐张勋复辟逆党的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