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荒唐的复辟(第1/1页)名将台
按照法理，既没卸任又没被辞退的副总统黎元洪成为民国总统。段祺瑞仰仗自己“再造共和”之功名被推举为国务总理并兼任陆军总长，炙手可热，如日中天。冯国璋也因反对袁世凯有功而被选为副总统兼任江苏督军，在南京就职后设置副总统办事机构，而且以国家元首的姿态在南京和上海多次接见国内外记者，大谈治国方略，还高调主张中国各项建设要循序渐进，千万不要像先前国民党那样激进，在中国政坛上很是活跃了一段时间。
江苏商民见冯国璋这几年在江苏能够稳定治安，又能带头发展实业（冯国璋仗着权势，也同张謇等人合伙投资在江苏各地兴办实业），就发动集资为冯国璋树立“丰碑”；江苏军政界也加入发起事宜当中，还打算建立冯公生祠，取冯华甫之“华”来建一个“华园”。这事搞得风生水起，还是传到冯国璋那里，这贪财出名的将军现在当了副总统，倒有点高风亮节地致函辞谢：“修建华园这一事千万要打消，如不能中断，请即改为劝工场，以利民生经济。”说着便真让发起者把筹资所得的钱财捐建成贫民工厂和劝工场，此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传闻美谈，冯国璋也觉得脸上增光不少。
段祺瑞出任国务总理，就忙悠悠地召集内阁成员准备组阁，但花了不少时间才拟定好的内阁成员居名单然被冯国璋否决。原来冯国璋看到那一名单，就认真审核起来，见上面又帝制党人曹汝霖，便对身边的人说：“这张名单我能同意吗？连帝制余孽也要入阁，芝泉这不是胡闹吗？我一定要把它给退回去，不同意！”正准备让人发函给退过去，但远在北京的总理段祺瑞和总统黎元洪闹起了别扭，看来，得亲自去一趟，不好好调节调节怎么行，冯国璋这样想。
原来段祺瑞和黎元洪对于是否出兵参加正在进行的世界大战而引起了纷争，再加上内务总长孙洪伊连同国务院秘书长徐树铮为争权夺利而挑拨总统府和国务院之间的是非，这样一来的火上加油惹得“府院之争”更为激烈。
段祺瑞亲自与日本首相寺内正毅的代表洽谈“中日亲善”，并且还答应与德国（德国为同盟国阵营，与日本、英国、法国所在的协约国为两大敌对阵营）断绝关系，并加入到协约国一边参加世界大战。可黎元洪坚决反对，认为中国大可置身事外，趁机提升国力，并且还对段祺瑞说：“如果非要决定是否参战，也得由国会两院的议员一致表决才可以说了算数。”手上握有重兵而且崇尚武力的段祺瑞哪里管得着这么多，操纵督军团（各省掌控兵权的长官被称为督军，省行政长官则为省长，督军团则是各省督军派驻在京城的代表团）胁迫国会中反对加入协约国的议员。这把黎元洪惹急了，破口大骂段祺瑞：“真是个流氓。”骂完后就拒绝签署与德国绝交的提案。段祺瑞也是负气出走，而且还让国务院全体人员跟着“罢工”。
这下可糟了，这不是让中央政府陷入瘫痪的局面吗。黎元洪当即就请入住北京禁卫军司令部的冯国璋进行调停，让他去天津把段祺瑞给请回来。登台这么久，总算派上用场了，冯国璋自是欣然前往。
“华甫兄，你就别再劝我了，那个黎菩萨也太不把我这个内阁总理放在心上了。”段祺瑞见到冯国璋心中便知道他的来意，便没好生地说着，引着他就走到了大厅。
“哈哈，你这小子，我们这些年不见，找你叙叙旧，喝喝酒都不行啊！这都怎么回事啊！”冯国璋仍是笑脸相迎。
“叙旧喝酒当然欢迎至极，若是来为黎氏作说客，恕我老弟不送！”向来不喜欢打哈哈的段祺瑞直言快语。
冯国璋学着外国人的样子，耸耸肩，说了一声：“Very good！”然后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拿了大厅橱柜里的一盒外国使者敬赠的牛肉罐头，开着就旁若无人地吃起来。
段祺瑞也没太在意，只是吩咐人端来茶水和瓜果糕点来招待老同事、老朋友，然后二人又对于最近几年发生的事东谈西扯，还算惬意。等到上正餐吃饭，几壶酒下肚，冯国璋就忘记了顾忌，意志和情绪一下子就松懈开来：“哎，项城对你我都有知遇之恩，没有他，我们也很难有今日，唬……真是愧对他。来，我们共同敬他一杯。”说着又用一个杯子斟满酒，把自己和段祺瑞的酒杯往刚上满酒的酒杯一碰，算是先干为敬。
“唔，还真是那么一回事，项城栽树，我们乘凉，现在他那一棵树倒了，我们自己的树又高大起来了。”段祺瑞也跟着感慨道。
“你说项城不称帝，会不会身死明灭？”冯国璋问道。
段祺瑞不知其别有用心，坦然答道：“他的这大辈子都是英明而为，就是最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下了一把昏招，真是可惜了哟。”
“说的很有道理嘛，所以说凡事都得有个规矩，都得有个法度，你要是违规犯法，那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飞蛾扑火啊！”
段祺瑞刚才还兴高采烈，这下子可就陡然变换了脸色：“什么叫违犯法规啊，什么叫自己跟自己过意不去啊，现在这年代，还有谁他妈相信法规。你看宋教仁被刺身亡，案子还没调查清楚就扬言要动武，孙文那一伙人讲过法规吗？还有黎元洪害死张振武，把我都拉下水了，他们讲过法规吗？再说远一点，数十年来，列强自己先挑衅再无端强迫清廷割地赔款，讲过法规吗？华甫兄啊，还是想清楚一些，枪杆子、地盘和钞票银元才是他妈的法规。”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看你越说越激动的，喝醉了吧！”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现在讲的话你也最好全都听进去，不然，混不好了，才来怪怨老弟我没提醒你。”
“好吧，现在吃饱喝足了，我也该走了。你有空也到南京来看看我，多保重！”冯国璋尽可能地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心中其实一团火，但毕竟几十年交情，不想就此翻脸。段祺瑞也觉悟到自己说话有点过，但也没有当面更改，只是坐在那里自斟自饮，但稍一冷静，连忙让夫人把冯国璋送了一程。
冯国璋回北京后，向黎元洪说段祺瑞刚愎自用，飞扬跋扈，很难劝得动，自己也尽力了，然后马上回南京老巢，联络江西督军李纯、湖北督军王占元造成“长江三督”联合之势，然后又带自己的外交人员同英、美驻宁（南京简称“宁”）领事洽谈各项合作事宜。这阵势，不说是秣马厉兵大干一番，但至少也是造成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态势，算作未雨绸缪。
没有从冯国璋那里得到段祺瑞退步的消息，黎元洪只得再度借助国会的力量来压压段祺瑞那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势头。可就在黎元洪召集两院议员商讨对德绝交案时，段祺瑞这家伙突然冒出来，而且指使请愿团围攻国会，殴打那些反对与德国绝交的议员，真是来者不善，但堂堂一国总理居然作这一类勾当，这也是民国一大奇观。两院会议不得已，只好缓期召开。可段祺瑞这人相当强横，又让督军团提出解散国会的呈文。黎元洪也不甘示弱，义正词严地告诉督军团：“解散国会于法无据，现在如果非要僵持下去，只有让段祺瑞辞职。”对于此事，段祺瑞当然不会退让了，而且还表示有耐心一直玩下去。
黎元洪说到做到，不出两天就通过国会将段祺瑞解职，还发电各地：“段总理任事以来，劳苦功高，深资倚畀，前因办事困难，历请辞职，叠经慰留，原冀宏济艰难，同支危局，乃日来阁员相继引退，政治莫由进行，该总理独立支持，贤劳可念。当国步阽危之日，未便令久任其难，本大总统特依约法第三十四条，免去该总理本职，由外交总长（伍廷芳）暂行代署，俾息仔肩，徐图大用，一面敦劝东海出山，共膺重寄。其陆军总长一职，拟令王聘卿（王士珍）继任。执事等公忠体国，伟略匡时，仍冀内外一心，共图国是，本大总统有厚望焉！”
二十六 荒唐的复辟
黎元洪和段祺瑞主导的“府院之争”剑拔弩张了很长一段时间，就连徐世昌、冯国璋和汤化龙这一类声望很高的军政界名流也难以调和，这下可好，企图坐收渔翁之利的张勋带领五千辫子军，打着调和的名号，和一群依然愚忠的清朝遗老遗少搞起了复辟。虽说复辟的时间只有12天，但这一闹剧足实让北京城好好热闹了一番，这在历史上也算是相当滑稽的一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