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直皖对峙（一）(第1/1页)名将台
“辫帅的意思是要回徐州吗？”部下继续问。
“难不成我也不过江东？要是真刀真枪，我还真想跟他们这班不忠不孝的贼臣逆子杀个你死我活，也好搏个齐名西楚霸王的声望。”现在也不忘引经据典，也不好说这辫帅是泥古不化还是古典情怀浓郁。
“可我们现在又怎么脱身呢？大概已是四面楚歌。”
“唔，昔日是黎元洪这个大总统请我进京，我得让他送送。”张勋答道。
“黎大总统不是躲到了日本使馆吗？恐怕这人不会也不敢出面见您。”
“啪”张勋拍案大吼：“这人到现在也不敢出来同我议事，难不成在使馆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要不我们也往使馆逃吧。段祺瑞要同德国开战，我们就往德国使馆逃，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张勋对于自己不能力挽狂澜，让大清重回荣光时代，真是恨恨不已，但没办法，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再去蛰伏，看有没有机会再度东山再起，有道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张勋就是如此吧，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也是所谓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走的还真是时候，张勋前脚迈出，段祺瑞就顾盼自雄地带兵进入紫禁城，以“三造共和”之功耀武扬威，炙手可热。其实在倒清、反袁、讨逆这三次使共和（不论是名还是实）光顾中华大地的举措上，冯国璋又何尝不是与段祺瑞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只不过“北洋之豹”在表面的气势上的确有逊于“北洋之虎”。
张勋一被赶走，冯国璋就请黎元洪复任大总统，可谓让贤之美谈。但受到如此大变故的黎元洪仓皇出逃，实在觉得惭愧，就回电谢绝好意：“惭魂虽化，枯骨犹生，黾载河间，奠我民国。”
段祺瑞其实是最大的赢家，既歼灭了张勋这个异派，又赶走了黎元洪这个不识相的最顽固的政敌，现在这人又打起了冯国璋的主意。
“芝帅，接下来我们最应该做的事，就是把冯四哥请到北京来，让他做一个名不副实的总统。”
“没错，我也是作如此打算。既然你出来，说明你应该有把握让这人来北京。”
“好吧，属下定当不辱使命，来他个调虎离山。”
“我才是虎呐，那人永远也只能算个豹了，把这个豹调在虎的身边就好对付了。”这个严肃刻板、不怒自威的段祺瑞开起玩笑来也是霸气十足。
勒云鹏欣然领命，当下手持段祺瑞亲笔文书，作为段祺瑞全权代表和专使，南下南京，恭迎冯国璋北上就任大总统。
“芝泉那小子又想我了，这么快就派人过来看我。”冯国璋知道来者不善，可还是笑语相迎。
“段合肥此次组阁必定会和冯四哥同舟共济，常言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这也是我欣然前来请您北上就任大总统的使命，您应该不会让国民失望，让段总理失望吧？”勒云鹏开门见山。
“当然，当然，担任大总统是我冯某人之荣幸，甚幸！”冯国璋笑得有些勉强，心里自知段祺瑞这小子是想调虎离山将其架空：“可现在万事繁忙，南京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等着我去处理，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哈哈，瞧您说的是什么话啊？您一国之大总统，谁能干涉您办事呐！您这般恭谦勤恳，民国之福，百姓之福啊！”
冯国璋听勒云鹏这么一说，花花肠子又动了起来，干脆到北京就职算了，反正这也是民国建国之都。
勒云鹏见冯国璋在打什么主意，便很快打断了他：“不过，我的任务是恭请您北上就职，您就慢慢忙吧，我等着您。我这个北方人也能好好留在此处，玩赏一回江南山水，免得只能在宋元书画上临渊羡鱼。”
看样子段祺瑞是下定决心想让他回去了，冯国璋琢磨着，还是认为只得跟他摊牌了：“翼青（勒云鹏字）啊，多玩玩，江南美景那可是美不胜收啊！江南佳丽那一个个可是娇翠欲滴！我看还是我做东，带你好好游玩一阵子。”
二十七 直皖对峙
袁世凯死后，段祺瑞与冯国璋一待讨逆完成，蜜月期也就随之消失，二人由于政见的不同以及利益的冲突，终于使得北洋集团一分为二。冯河间这个直隶人掌控的兵力被称为直系，段合肥这个安徽人的一派则被称为皖系。重新洗牌，随后，各个将领分别站好队，紧接着就是一些列的明争暗斗，党同伐异、朋党之争这样的历史传统在这时也得以流传下来。
本来准备直话直说，但脑瓜子突然转动一下，也便无意识地改变了即将吐出的措辞，但转念也觉得刚才说的话真是好，哈哈，温柔地倒打一耙，然后收为己用，或者把他当作《三国演义》里的蒋干耍一耍，冯国璋得意地打着主意，心情特别好。
“冯四哥热情好客那可是举国闻名，现如今位登一国之元首，仍能礼贤下士，勒某由衷敬佩，怎敢不恭敬从命。”说是这么说，但勒云鹏没有被蜂蜜般甘甜的话语给迷惑住，他认为芝帅委以重任自是看重自己，自己为报知遇之恩，定当不辱使命，但冯四哥既然搞起羁縻动作来，也只好顺手牵羊，好好享受这江南的美景丽人。
冯国璋为了收买勒云鹏真是不惜大笔金钱开销，学起孙权把刘备招来建业加以软化的故事也是有板有眼。勒云鹏本人也是相当把持不住，金陵的柔山媚水、胭脂香粉直让他销魂酥骨。
可段祺瑞这边等不及了，一再给勒云鹏发急电，要求尽快完成使命，迎接冯国璋进京任职。勒云鹏偎红倚翠，遍赏山水，完全沉浸在江南独有的韵味中，不过，对于老上司兼恩师段祺瑞的催促还是很在意。不行，不能在此留恋俗世之欲，不然就将尽毁大事。从温柔乡里苏醒过来的勒云鹏再度向冯国璋提出北上就职一事，而且态度坚决，完全不像是从浸泡在花瓣香水里走出来的人。
以前人家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现在冯国璋虽然花费了大笔金钱在勒云鹏身上，但收不到什么成效，这让贪财的他羞悔不已，现在只有掀开最后的底牌了：“翼青，我也知道芝泉是你这么多年的恩师，哎，我要是得将如你，此生无恨啊！”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勒云鹏也相当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冯四哥，不论怎样，你们也是多年的兄弟同事，只要你们能真诚团结，我在那里效力都一样。”
“好吧，我的一些人事安排还望你和芝泉好好说说。”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冯国璋也自知理亏，不好强求。接下来，冯国璋拟定调其部下江西督军李纯为江苏督军，陈光远为江西督军，第十五、第十六师为总统卫队，并让靳云鹏致电段祺瑞。
段祺瑞见机行事，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就让自己的亲信吴光新、傅良佐分别为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兼四川查办使以及湖南督军为交换条件，同意了冯国璋的人事安排。
冯国璋自认为自己的势力在长江下游得以巩固，后院有了着落；而且两个精锐师作为总统卫队也可以说无忧无虞，便于8月1日在第十五师、十六师簇簇护卫下抵达北京宣誓就职。北京一伙新旧官员都纷纷致辞祝贺，冯国璋为了笼络人心当然也是派人去一一回谢。
段祺瑞这人也是很有一套，当时的民国明明执行的是内阁制，可这人非要施行袁世凯就任大总统后改订的《中华民国约法》，也就是说大总统虽然可以连任甚至是指定候选人，但就只是个无实权的空架子，在背后真正掌握实权的则是总理段祺瑞本人。这样一来，民国初年的临时约法得不到认可和施用，远在南方的孙中山这些革命派人士就很不满了，这个坚持革命的人物又在广州组织以西南各省为基础的护法军政府。段祺瑞对于另组政府的孙中山一伙恨不得立即除之而后快，对德宣战后，又趁机扩兵，接着又扬言“武力统一”，马不停蹄地派兵点将，让北洋军南下平定西南各个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
在北京的冯国璋对于段祺瑞大规模征收兵员、整顿军备、筹措军饷、“武力统一”一系列激切的举动和措辞感到很不心安，甚至一股雄武威烈之气从国务院直逼总统府，这一切都让他不能高枕无忧地当他的大总统。思前想后，冯国璋和亲信谋士决心搞出个“和平统一”来抵制段祺瑞的趁势迅速强大。
还是先前那个兼具中西建筑特色的大总统府：这里出出进进都有着数不清的军政人士和社会名流了，时过境未迁，眼见他就职宣誓，眼见他大宴宾朋，眼见他运筹帷幄，眼见他众叛亲离、身死名裂，又眼见他狼狈逃窜、流水落花。现如今，又恢复了先前貌似准备和平中兴的景致，毕竟号称“北洋三杰”的王士珍、段祺瑞和冯国璋相聚在此，商议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