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势若水火(第1/1页)名将台

    商震被关押到武冈青年基督教协会中,所幸他本人懂一些英语,就请求一位英国牧师将其解救出去。得以逃出的商震很快在汉口租界内收纳本部离散人马,因为当时被缴械后,只有少数一部分人投入程潜部队,还有不少士兵正忙着讨回山西老家。在湖北的督军王占元有意收服商震残部,再加上商震先前也与阎锡山有言:“定当率三晋弟子凯旋而归!”现在落得个如此败局,真是“大将南征胆气豪,缴枪没有打收条”,无脸见山西父老的商震也准备投入王占元门下。可这一消息被荣鸿胪和张汝苹探知,当即就发电报告阎锡山,阎锡山反应灵敏,万万不想失去爱将,就立刻派副官李德懋昼夜兼程到汉口劝说商震。

    得知阎长官不计前嫌、如此厚爱,这个北方汉子鼻子一酸,二话没说就跟随阎锡山的三位副官率残部回山西负荆请罪。可阎锡山宽宏大量,连连安慰,说不是他的错,还专门设宴,为回来的三晋弟子接风洗尘,当时宴会之大,场面之热闹,情景之动容也传遍神州。

    这次远征失败,使得阎锡山以此为教训,不日就宣扬本省奉行“三不二要主义”,即“不入党、不问外省事、不为个人权利用兵,要服从中央命令、要保卫地方治安”。随后他简而言之地概括为“保境安民”,还声称“与邻省联络,使其不为我患,或与邻省通力合作,共进共退”。在以后风起云涌的时候,阎锡山如不倒翁一般地大力发展省内实业,扩大财源,扩充军备,雄踞娘子关以观望天下态势。

    程潜再接再厉,攻入长沙,被父老乡亲选为湖南省省长,在上海闻讯的谭延闿企图再度趁机督湘,觉得一个湖南人当省长,其势力很快就能在此根深蒂固,阻断他的前程美梦,于是就立即向陆荣廷表示抗议;谭浩明也趁机反对,自己以联军总司令的名义兼管湖南军政。没办法,程潜为大局着想,希望陆荣廷方面继续帮助护法,只得忍痛自动解职,退出长沙,率兵抵达湘阴新市,准备攻占北洋军所占的湖南大门岳阳。

    前线战事告败,“长江三督”又联名要求停止战争,虎视鹰扬的段祺瑞看形势不对,只好先是辞去陆军总长一职,然后又被迫辞去国务总理。与冯国璋站在一条线上主张和平统一的王士珍被任命为总理和陆军总长,如日中天的“北洋之龙”也随即组阁,准备大干一番。

    督军团,还是督军团,早就被段祺瑞控制,先前又与其共同设局,诱导黎元洪邀请张勋北上调解的督军团这会又要热闹一阵子。因为,从来不怕解职的段祺瑞对总理一职势在必得,在他看来,这一最高政府首脑职务就应该是自己家的宝贝,别人拿去看几天,终归得还,要知道这总理大印上可刻着我段氏的大号,谁他妈敢有不轨之心,这就是“北洋之虎”内心的潜台词。

    段祺瑞暗中操纵,督军团一拍即合,安徽、山东、直隶、奉天(今辽宁)、吉林、黑龙江、陕西、福建、浙江九省督军代表在天津开会。会议最后达成两个一致,即一致要求罢免王士珍内阁,请段祺瑞再度出山组阁;一致主张武力统一中国,继续与南方护法军作战。在段祺瑞的指派下,徐树铮还暗中前往沈阳,煽动张作霖领兵出关来直接威胁冯国璋。

    “他奶奶的,看来,芝泉这小子下定决心要一直跟我过意不去,真他妈一个难缠的主。”冯国璋一下子就没有半点好心情,将电报撕烂得粉碎,破口大骂。但思来想去,自己在北京能够直接指挥的部队才两个师,而且段祺瑞一下子就动员了九省之力,要是张作霖突然回师入关,自己真是势单力薄,撕破脸硬碰硬肯定要吃亏,只得让段祺瑞复任国务总理和陆军总长,任由其继续对南方用兵。

    新的一年翻开了新的一页,但冯国璋与段祺瑞的新仇旧恨却越来越多。冯国璋借以“总统巡视”各地的名义,带着两个师的总统卫队,准备远离北京这个孤立之地,南下南京去再与亲信要员商讨对付段祺瑞的部署。

    当总统专车开到天津时,曹锟亲率直隶军政大员前往车站迎接,还特意把行色匆匆的冯国璋留在曹家花园小住一夜,还当面向冯国璋表态:“无论战与和,吾辈坚决执行大总统命令。您指东我们就打到东,您指西我们就打到西,绝不会指南打北、指北打南。”

    冯国璋觉得曹锟在自己最不得势的时候突然来投靠自己并表示效忠,实在是难能可贵,不过或许是为了打消心头的疑惑,或许也是探探曹锟的底,就故意冷冰冰地反问:“你当初不是派人屁颠屁颠地参加段祺瑞的督军会议吗?怎么突然就向我示好了呢?”

    “大总统啊,大总统,我向来主战,当然要派人参加,不然怎么能糊弄段芝泉。再者,我们要是不打,以后只能坐观段氏实力壮大了,到时候我们想分一杯羹都没有份了。”曹锟不改直爽的性格,不论自己说的好不好,反正是要把心中所想全都倾诉出来,不然憋在心中就会很不快:“我们都是直隶乡党,难道您还没有听人说现在的北洋系统都分成直派、皖派了嘛?我一个直隶人,不投靠您我还投靠谁?难不成让我一个直隶人去投靠一个安徽人?这岂不是叫我曹仲珊让全国人看笑话吗?”

    这一连串的直言快语,让质问他的冯国璋都直觉过意不去,连忙打住曹锟,右臂搭在他的肩上就说:“哈哈哈哈哈,这世上,我都不相信仲珊了,我还能相信谁呢?刚才只是开开玩笑,你看你这人,还是这么耿直,我就喜欢你这样,真不愧是我们燕赵男儿。”之后冯国璋又拍拍曹锟的肩膀:“以后芝泉这小子让你打你就打吧,谁叫他在中央有权势呢?不过你还是要见机行事,不要把自己的老底子都打光了。”曹锟点头,连连称是。

    第二天,冯国璋一行启程到达山东济南,当地督军张怀芝登车晋谒总统,还一并随车抵达蚌埠。皖系大员倪嗣冲受到段祺瑞指令,也率十几名亲信前往迎接,而且劈头就是一句让人听起来不是很舒服的话:“昔日在天津小站时,在下还是个文官,如今居然也领起兵来,咱们也是多时的老相好了,如今你是大总统,我只不过一个督军而已,真是天差地远,我看这督军觐见大总统的大礼就免了吧!”

    冯国璋这人也不太热衷计较这些繁文缛节,知道该来的总该来,虽是来者不善,也只阔步前走,请倪嗣冲前面开路。到了倪嗣冲的督军署府,冯国璋也不多客气,刚一坐定,也不转弯抹角,就对倪嗣冲说:“各省督军不听中央的命令不必我多说,就是一个师长、旅长,索起军饷器械来比什么阎王老子牛鬼蛇神都还要凶,一点点稍不如意就今日通电反对中央,明日通电宣告独立,请老弟也代我想想,这样的总统让你去做,你做得下去吗?”

    倪嗣冲态度也相当强硬地回复:“是战是和,你也是个当总统的,当总统就应该先有个主意,究竟你的主意为何,你也不给个明白话!你和段总理已是数十年的老朋友了。可你现在位居高位,只顾你自己的总统地位,从来也不考虑考虑总理的面子,此种举动真令我辈寒心。”

    “我怎么就不给明白话了?我怎么就不给总理面子了?我不是说好了和平统一吗?我对芝泉那小子忍让的还少?”

    还没待冯国璋说完,倪嗣冲根本就听不下去,只是自己一连串珠炮般地发泄内心的不满:“不知总统是否还记得当年在天津武备学堂当学生时候,校长不是我们安徽的李文忠(李鸿章)吗。如今安徽人真倒霉了,当年卵翼出来的学生一个个都忘了本,同咱们捣起蛋来,这还了得吗!”说到此处,情绪高涨的他竟然拍案大哭起来,又继续含泪,带着哭腔说道:“总统,现在国家已经万分危险了,我们北洋派也到了万分危险的时候,你看南方的势力这样嚣张,你忍心让他们继续胡作非为吗?将来可会被他们搞得国将不国。还有一些小人在总统跟前挑拨是非,说你是直派,说段总理是皖派,说你俩闹意见,现在又造谣言说直皖两派要分家了。若真的分了,我们自相水火,那我们这北洋派不也就完了吗。”

    倪嗣冲的一席话竟使冯国璋也流下了眼泪,跟随冯国璋的田文烈见此情形,便站出来说:“总统原来是与倪督军、张督军诸君商议讨伐西南之事呢,既然这样,待总统回去即下讨伐令好了。”冯国璋欲赴南京,倪当即说:“你若回北京,我可以放行,若去南京,就别怪老弟我翻脸不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