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经略天下(第1/1页)名将台

    吴佩孚头脑很清醒,一直隐忍不发,他很明白,自己得再打出一片天地来,为自己的老上司曹锟争取更多的要价筹码,以及让世人都看看当年那个极度崇拜关羽、岳飞的“吴傻子”秀才是有大将之才的。于是,任劳任怨的他率领三个师的兵力继续南下。

    程潜率残部集结于湘潭衡阳之间,企图阻拦气势嚣张的北洋军继续南下,也好让护法军政府内的各方面都能回过神来帮一把。4月初,程潜把赵恒惕、林修梅、刘建藩等将领在集聚在衡山举行一次军事会议,商定确保湘南的部署,最后决定由程潜、林修梅居中路,扼守衡阳,正面牵制北军主力吴佩孚的三个师;赵恒惕、刘建藩率湘军主力向东,扼守攸县、醴陵,抗击张怀芝部。

    断断续续交战了二十来天,前线的护法军还是觉得“囊中羞涩”,程潜也认为自己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敌不过吴佩孚所部的装备、士气和数倍于己的人数,只得和林修梅率部渐次退守耒阳、郴州一带。不过还好,东方不亮西方亮,刘建藩在攸县附近趁机主动发起进攻,勇克攸县、醴陵、株洲,在株洲外围同北洋军激战三昼夜,击败北军。这使得北洋中路军总司令张敬尧惊慌万状,迅速派第七师和奉军一部阻击,刘建藩可能骄傲自满,也可能是自己慌里慌张没有注意,不幸因进军过速落水牺牲,湘军顿失大将,赵恒惕又畏缩不前,战局突变,湘军主力转胜为败,退守茶陵。程潜毫不气馁,与林修梅一道指挥湘军且战且走,终于在永丰一战击退北洋军一部,双方伤亡均甚过重。

    等到了5月,吴佩孚因自己只得了个“援粤副司令”的空衔,心中更是不满,在衡阳屯兵不进,第三师竟全体请假罢战。段祺瑞为了安抚拉拢吴佩孚,急忙授予他“孚威将军”的荣誉头衔,并让自己的心腹爱将徐树铮前去慰问第三师全体官兵。

    徐树铮这人看起来文静老实,清秀中给人一种谦逊自持的感觉,可这人为了完成使命,当下就利字当头地劝说吴佩孚:“你们先前不是说器械、军饷不够吗?我们段总理已经答应拨付贵部30万元,不过你得继续挥兵南下,平定整个西南一隅。”

    吴佩孚不为所动,瞥了一眼徐树铮后,才不温不火地回答:“军人以保土安民为天职,底定西南叛党自是我辈之事。”

    “好得很,子玉(吴佩孚字子玉)将军真是快人快语!”徐树铮兴高采烈,经常以儒将自诩的他即兴挥笔,写成一手《衡州谣》:

    吴公爱民如爱军,与受赤子同殷勤。吴公治军如治民,情感信籍由天真。

    在军整暇不自逸,雍容雅度尤无匹。将军静坐好读易,天人忧患通消息。

    将军起居常有礼,戟门厮卒娴容止。笔千管,墨万碇;看公临池发逸兴。

    香一缕,酒盈卮,时复弹瑟自咏诗。老民幼尝事书史,古今名将谁及兹。

    吴佩孚收起眼神里嘲讽的光芒,正眼看了看徐树铮大声朗诵的诗,只是淡淡一笑:“我只是一个普通军人,怎么能和历史上的名将相与比肩?”

    二十九  酝酿

    当时的中国,师长不说多如牛毛倒也难以胜数,作为直隶都督曹锟手下一个小小的师长,竟然于前线与南方护法军政府停战议和,这样一来使得段祺瑞“武力统一”的步伐受阻,他不得不以退为进,拉着冯国璋同他一起下台,把直皖两系都能容得下的徐世昌请出来担当大总统。即使这样,仍然难以阻挡两系水火不容的态势,一场争权夺利的战争又在继续酝酿。

    “我看是他们无法和你相提并论。”徐树铮大笑道,然后看了看宠辱不惊的吴佩孚,又很正经地高声宣布:“现在政府特命虎威将军曹锟为四川、湖南、广东、江西四省经略使,特命孚威将军吴佩孚为广东巡阅使。”然后,徐树铮又向前靠拢吴佩孚,轻声地说:“段总理有意提拔曹三哥(北洋军内部小辈对曹锟的别称),以后搞得好,副总统都不成问题啊,你也快水涨船高了,真是可喜可贺!”

    吴佩孚仍是纹丝不动,徐树铮和别人一样只当这人性格古怪呆板,也就没有过多纠缠,自认为不辱使命就北上复命去了。谁知,徐树铮前脚刚走出衡阳,吴佩孚后脚就走到指挥所通电全国:“政府当下该立刻停止内战,南北双方实行和议。但凡有再言发动战争者当承担内战战犯之责,按法当严惩不贷。”

    然后,他还觉得不够,这个办事认真又雷厉风行的将军向军政界宣布了他良久思索才得出来的三大政策:官吏不卖国,武人不争地盘,召开国民会议合商建国方略。还有自己坚决奉行的“五不主义”:不借外债充实军饷,不住租界,不与外人勾结卖国,不做督军、不抢地盘;而且为此他还请全国民众作监督,但凡自己违背这“五不主义”之一,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这三大政策、“五不主义”闻知于国人后,吴佩孚像一颗冉冉上升的明星一般为大众舆论所记住,有人称他是真正的爱国军人;有人则赞扬他不愧为有民族气节的铁血将军;更有人拿他同古代名将戚继光相媲美,甚至赠给他“元敬再生”(元敬是戚继光的号)的大幅匾额……可能在这几年战乱不停的纷争岁月里,国民真正期望能有英雄人物横空出世来平定九州,让他们能享受到着实太平富足的生活,吴佩孚这时突然以焕然一新的军人面貌出现在大众的聚光灯下,实在是赚足了赞赏与同情支持。

    段祺瑞觉得吴佩孚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狗屁的三大政策、“五不主义”,有钱有枪杆子才是王霸之道,在确认徐树铮的游说行动失败后,虽是怒不可遏地大骂:“吴佩孚他妈是哪根葱哪棵蒜,老子出道的时候他还是童子身呢?”但他还是亲自前往湖北犒劳曹锟的西路军,准备以自己的威望和权势把曹锟、吴佩孚都拉过来。

    同样一直关注南方战事的冯国璋也害怕先前没有被伯乐相中的虎将吴佩孚会被诱过去,立刻派陆建章前去给曹锟通气,把关系再牢固牢固一下,可陆建章“出师未捷身先死”,在天津时就遭遇不测。

    原来在得知吴佩孚搞什么停战协议后,徐树铮痛感自己被深深欺骗了,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见冯国璋的亲信陆建章经过天津,也没有跟段祺瑞商量,直接把他干掉,算是为自己也为上司出一口气。

    刺杀陆建章的消息传到武汉,段祺瑞用两手使劲地挠着本来不厚的头发,心情烦躁郁闷,嘴里念念有词:“徐又铮啊徐又铮,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没事杀什么陆建章啊?”此时的段祺瑞方知这下子关系彻底破裂,非得先搞定冯国璋,不然任凭自己再怎么劝说曹、吴二人都只会徒劳无功,擒贼先擒王。于是,他很快就乘车北上,密令王揖唐为首的“安福俱乐部”(因为在北京安武门内安福胡同内成立)操纵的国会选举徐世昌为大总统,干脆自己和冯国璋一起下台,然后在直接面对面决一生死。

    徐树铮灰头丧气地找到段祺瑞,很不好意思地开口:“芝帅,这两次都是我没有把事情给办好,学生甘受惩罚。”

    段祺瑞很有一段时间没有理会鞠躬弯腰的徐树铮,场面一时之间有如霜一般凝结。还是段祺瑞先开口:“吁……实在不好再怎么说你。算了吧,你也是想着为我把事情办得更圆满些。当下有一件事,不知你能不能办妥。”

    “芝帅但说无妨,学生愿意将功折罪。”徐树铮拍拍胸口保障。

    “还是先前与日本共同合作的协议,你再去同他们谈谈,这份《中日陆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是我拟定的,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增改的。”

    “唔,只要日本人肯援助我们,管他冯国璋还是孙中山,管他陆荣廷还是唐继尧,就算他们一起上也不足为惧。”刚才还怏怏不已的徐树铮,锋芒又露了出来。

    “你啊你,你说叫我该怎么说你。项城再世时,曾经在我面前说过你,你这人就是锋芒太露。凡事内敛一些,办得稳妥漂亮就好,不要过于招摇。”

    “谨听恩师教诲,学生牢记在心。”徐树铮又说出先前在段祺瑞面前说过好多次的话。

    “哼,你不用再给我保证了,把事情办好就行了,我需要干事漂亮的人,不需要说话漂亮的鹦鹉。”

    徐树铮生怕再有闪失,立刻回去同一班亲近的军政要员磋商一番,才最终把协议定稿,交给段祺瑞批复后,又让负责对日外交的章宗祥和陆宗舆同日本驻北京公使以及日本首相特使商议协定之事。达成协议的大体内容:一、北洋政府以国务院的名义向日本银行团借款一千万日元;二、日本在满蒙和山东有修筑铁路的权力,其他外国人未经中日两国允许不许越权;三、允许日军进驻黑龙江、吉林和外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