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广州刺杀案(第1/1页)名将台

    孙中山把脸扭过去,望了望别处,又狠得抓起几张公文纸朝地上发泄去,脸绷得紧紧地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胡汉民迅速低下头,捡起地上的文件,然后一份份地举在孙中山的脸前,口若悬河地进行辩解,这份手令事关重大,处置有些 ,不应颁发;而那份文件完全忽略了作战的最好时机,发下去只会让士兵送死;而这几份是关于财政拨款的,已联系过财政部,同他们商洽的结果是得由财政部另行备份,再作审计调查才能作最后的答复……

    “即使在封建专制时代,都有大臣驳斥皇帝的事,《史记》上司马相如借赋劝阻汉武帝不要过多田猎贻误农事的史例还记得吗?”胡汉民很严肃地问。

    “记得。”孙中山开始显得理亏,小声地答复。

    “魏征谏阻唐太宗大兴宫殿的史例你还记得吗?”胡汉民的气势再度提高。

    “记得。”孙中山都有点害怕眼前这个“谏臣”继续问下去了。

    “先生当年亲拟中华革命党的党员誓词,其中有‘慎施命令’一条,现在也被我国民党沿用,先生还记得吗?”胡汉民一副大占上风的派头,一种得理不饶人的犟直,在这一次的争论中,他那气势已经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次轮到孙中山像个犯了错很害怕家长责怪的小孩子,一声不吭地埋着头,口中还“咝咝”地表现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来。

    “先生,我在请教你问题呢?”这次该胡汉民咄咄逼人了。

    “说来说去,还是你对,我说不过你。”孙中山一脸歉疚,只好认错道歉:“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抱歉。”

    邓铿还在去广州的路上回味着胡汉民驳斥得孙中山无话可说的传闻,这二人一个不畏上:据理力争,一个能就下:知错就改,泱泱风度诚然可誉可赞可敬。不过,当年他拒绝与胡汉民的好意与其胞妹结婚,这会不会有所干扰,他那时真的不想被别人说是高攀,而且胡汉民也没放在心上,而且还多次夸奖他:“武人之中,高节远瞩,惟公为能”。看来,我真的应该去找展堂,先把他说通,然后再让他把孙中山说服,只有这样才可能会有转机,当年刘备虽然对诸葛亮言听计从,可对于东征吴国一事偏偏不听劝告,以至于诸葛亮扼腕叹息:“若法孝直在,不至于此!”可能劝说孙中山暂停北伐之事还是得由胡展堂去劝说为最好。

    这里已经是南国大门——广州城了。那时还是春天,三月的花城(广州别称)更显得繁华似锦。陈炯明还是由南宁回到了广州,自打“南粤王”主政广东省后,这省会羊城(广州又一别称)一天天明显是欣欣向荣。

    “广州市政纪念图书馆、第一公园已经正在建设中了;公共儿童游戏场、公共体育场、美术学校也在着手筹划;几次美术展览、体育运动会也已经举行过;马路上的路灯越来越多;在梅花村、竹丝岗建筑新式住宅区,足以成为广州的模范新区;饭馆、旅店、戏院等公共场所,都要严格执行市政府颁布的卫生规则;新式屠场也设立了,必须由卫生局监督检查肉类卫生;整个花城已经雇用了上千名清道夫,每天都在打扫街道,疏通沟渠,改造排水系统;卫生知识展览也经常,宣传卫生的小册子大量印制出来,挨家挨户进行派发。什么是真正移风易俗的新文化运动,这就是!这从北京吹来的新思潮却在这南国生根发芽,散发出无限的生机勃勃,这柳暗花明的‘桃花源’何时才能漫及全国?”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陈独秀对全新发展中的广州大加赞扬,这样的文字也在已经搬到广州的《新青年》杂志上刊登。

    被省长提名又被省议会推举为教育委员会委员长的陈独秀也是齐头并进,拟定了一份义务教育计划,决定从1922年8月起,至1928年7月止,分期推广,公立学校实行免费读书,务求在六年之内,使三百多万儿童,能够完全就学。此外还决定筹办西南大学、市民大学、编译局、宣讲员养成所、贫民教养院、劳动补习学校、通俗图书馆、幼稚园等等社会教育机构。

    先前,在陈独秀的影响和发起以及陈炯明的支持下,广州有主持召开了第七届全国教育联合会,江苏代表黄炎培也出席参加。事后,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黄炎培还专门撰写出一本题为《一岁之广州市》的小册子来,盛赞新文化运动之下广州的新景象,大举赞同陈炯明的爱民、开明、理智、进步之举:“这里才是最有人情味的地方,警察是不能无缘无故鞭打人力车夫的;这里的有日报33家之多,虽经常撰文批评指责政府的不合理、不公开、不公平之处,虽有责骂‘联省自治’之文,但从未见过政府干涉之事;这里风纪大好,戒毒、戒赌、戒淫的工作做得非常到位;教育规划也相当平民化、普及化,工会都可以组织工人进行再教育;卫生方面也能专门招聘专业人才对医院、化验室、屠宰场、澡堂、药厂、酒馆、茶楼、剧场、戏院都能由良好的检测和管理……凡此种种,真让人由衷叹服,不愧为模范省中的模范市,设若中国各大城市能如广州,各大省能如广东,则吾国未有不强盛繁荣之理!”

    邓铿和两个助手和一个司机在一家酒店内就餐,看着黄炎培的小册子和一些陈独秀的文章后,真是打心眼里感到开心和快活,禁不住爽朗大笑起来:“他们都向往我们广东了!我就说过竞存兄有办法。”简单地吃完一餐后,这一行人就回到粤军司令部,可一回去,邓铿就接到一张不知是谁投递过来的密报:广州晏公街缉获烟土两百多担,请邓总参谋长迅速前去查询。

    这让刚一回来的邓铿一行人给惊诧住了,“真是太神秘了,相不相信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这问题没那么简单。”邓铿的副手说了一句也让人思索的话。

    “不好了,通知宪兵,我们迅速去办案。陈司令把军队和宪兵交给我负责,在这方面我是万不能麻痹大意的。”说着,邓铿领着一行人就去宪兵队调人。

    很快就真相大白,还真让人感觉棘手,因为这两百多担烟土就是陈炯明的亲近部下洪兆麟以及他的两个弟弟陈炯光和陈觉民。

    “邓参谋长,我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点到即止。”身旁的宪兵队长建议道。

    “这怎么行?陈司令严令禁毒,这伙人竟然顶风而上,他们都不顾及上峰的命令,我们又何必对他们客气。如果真想把禁毒搞下去,这个大毒瘤一定要铲除。”

    “还是悄悄解决吧,不然会引起更大的骚动!”宪兵队长颇为担心地说。

    “不行,公事公办。这样只能让那些企图作奸犯科者畏惧而不敢犯。再说,这也是革命事业的一项,革命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何足虑哉!”邓铿言辞严肃正经,没有半点可以回旋的余地,说罢就让几十个卫兵守卫烟土存放处,不许任何人私自闯进,之后就亲自带人去抓捕洪兆麟等三人,可是扑了个空。邓铿又马上和手下回去,派车将两百多担烟土焚烧于东郊,还特请可能一同组织贩卖走私烟土的国家领事前去观望监督,报纸又是一致激赞:“邓仲元此举无异于第二次虎门销烟。”

    事情并没有就此进入尾声,感觉一切像被设计好一样,邓铿又被密报告知,洪兆麟一伙在香港也有烟土,正准备向内地走私。可邓铿哪里经得住细想,按照上次的逻辑,这次的密告应该也是真的,他就直接驱车带人开往香港方向,可找了大半天根本就没有发现半点嫌疑人和嫌疑物的踪影。

    天色渐晚,手下只得劝他明天再来,邓铿这几天的奔波也算够累,只得答应。可是好像上天在这节骨眼上,没有给这个年轻有为的参谋长以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将近晚上七八点的模样,邓铿一行在回到广州的广九(广州到九龙)车站下车,即将登上前来迎接的汽车打道回府时,忽然车站的人群中一片慌乱,立刻又响起了几声枪响。身边的手下来不及开枪回击就让凶手逃得无影无踪。

    等到众人赶回来时,只见邓铿腹部中了两弹,伤势明显严重,血流不止,脸色惨白的他捂着伤口,万分惨痛。邓铿中枪负伤后第一时间仍想让手下奋力抓住凶手,但深感自己伤势太重,只好马上命令司机赶回省署先去见陈炯明。

    “我才学远不如朱执信,执信却先我而去,我等自作为革命党人那天起,就已置生死于度外,只可惜大伙流血牺牲这么多,仍未能见中国统一繁盛,真是遗憾万分。忆起九年前的宋教仁,英年早逝,死不瞑目,还真未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真是天不容好人,好人难做,好人难做哇!”邓铿颤抖着,嘴角上还有血迹,紧握着陈炯明的手,把自己很想倾诉的话一气说完。

    陈炯明已经泪流满面地在抽泣了,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让他难以自已,只是紧握着这个十多年来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战友的手,悲伤和哀痛之情不知该如何倾泻,只是不自觉地念叨着:“你不会有事的,我要你永远当我的参谋长,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打了十多年的仗了,谁出过事,你不能先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