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呼风唤雨(第1/1页)名将台

    远在惠州的陈炯明听闻叶举和孙中山干起仗来,痛心疾首,连连捶打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觉得天昏地暗的,心中愁深似海,慌忙派秘书陈猛荪前去劝说叶举,而且还让他们带了自己的一封亲笔信:“孙大总统出兵北伐如能胜固然是好,如其失败,我以陆军部长身份暂将部队调返东江训练,做充分准备,到时仍可收拾残局。你们千万不能以强硬的手段对抗,万望停手,万望停手议和,不然大局败坏将一发不可收拾。”这信送到郑仙祠(叶举的指挥部),叶举阅毕信后,当着陈猛荪的面将信掷落地上,还责怪陈炯明不懂军事,说回东江到哪里去找吃的?喝东江水吃东江鱼过日子吗?之后,又叫陈猛荪回报陈炯明:事情已到不容不发的地步,是孙中山最先扬言要炮轰广州城,要把我们全都赶走的。

    陈炯明见独当一面的叶举不再被自己所驾驭,心中怒火中烧,将茶几上的茶盅摔得各粉碎,还破口大骂:“一群混账东西,为什么就偏偏喜欢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呢?一份报纸足以胜过三千毛瑟枪,北方人搞得新文化运动那么好,他们不去学,不去用来改造社会,启迪民智,明明是生民涂炭,还非说是为民革命,命都没有了,还要什么民富国强。”

    正当时,已经成为新生共产党总书记的陈独秀竟然到惠州来探望先前的好搭档、老上司陈炯明,劝他加入中国共产党,领导华南地区的革命。

    陈炯明心烦意乱,没有半点兴趣,只希望叶举和孙中山能够早日真正停战,也好让自己心头之痛早日好些。

    陈独秀便为他戴起高帽子来:“新文化运动涤荡全国,您是真正唯一以实际行动支持我们运动的将军,堪称‘新文化将军’,您这人上马能托着五百支枪与北洋政府作战,下马能办报、办学、写诗作文,纵论天下大势,领导民众运动,如此之壮举,舍您其谁?”

    陈炯明还是不为所动,过了片刻才淡淡地回应一句:“政治真不是人搞的,我都开始心灰意冷了。你真要是为我好,还是去找别人吧。”说着,便很不客气地把头转过去。这陈独秀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情中人,见陈炯明这么冷淡,只好灰溜溜离去。

    对于陈炯明一心一意跟着新文化运动的步子学,在北方的吴佩孚倒是不置可否,尽管,孙中山为核心的国民党一派硬是抓住他们二人不放,坚决认为他们是武人勾结,企图建立武人专制政府。可如日中天的吴佩孚对于南方国民党一派的指责,也是非常不以为然,偶尔还对亲信开开玩笑:“我认为政治的要领在于道德,像孙文那样的人,为了所谓的革命目的可谓不择手段,毫无立场和原则,一时要打倒我们这些‘军阀’一时又要和段祺瑞、张作霖合作;一时要建立统一之中华民国,一时又不惜出卖主权而欲取得日人支持,这样反复无常之徒,怎能成就大事业。”

    副官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附和他所崇敬的长官,表现得很在意地说:“玉帅说得很有道理,但真不知为什么还是有那么一些亡命之徒能紧紧跟随他,搞一些所谓的革命。”

    “哈哈,可能他们自认为那是英雄之举吧!”嗤之一笑后,吴佩孚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身后就是一副美国首位总统华盛顿的肖像。

    “那您认为南方陈竞存的新文化运动和联省自治能够大有作为吗?”副官对此充满好奇心,见自己的长官心情不错,自己也饶有兴致地问道,像个小学生请教老师般虔诚恭敬。

    “有些建设固然是好,可我们几千年的文化传统不是说改就改得掉的。比如说儒家传统强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多好的人生准则!只可惜现在道德沦丧,有枪有钱就想当草头王的人太多了。现在西方强大,国人对他们的文化自然而然地抱有好感。但你也要好好想想,历史上所有的蛮夷戎狄侵略中原,不管他们多么骠悍强大,最后还不是被儒家文化所同化,西方人也会这样的。”吴佩孚对于下属的提问,表现得非常亲和,非常有耐心,在他看来,这样的下属关心自己也关心的问题,简直可以以知音相比了。

    “这样说来您对儒家文化抱有很大希望?他们先前可要‘打倒孔家店’哩!”副官惊诧地说道。

    吴佩孚又是云淡风清地一笑,呡了口茶,然后又说道:“儒家早就提出‘为政以德,德治天下’的理念。率性而节欲,可庶几于圣贤。纵欲而灭性,则近于禽兽。那些不懂我中华传统文化之要点的人,有什么资格为政于天下?”

    三十八  戡乱

    陈炯明终究驾驭不了他那早已分崩离析的粤军,只能任其一错再错下去,但背叛“国父”的罪名不得不由他一直背负着,即使终身悔恨,在那样的形势下也很难翻案。广州国民政府从此也将进行长期的内部戡乱活动,雄心勃勃的北伐计划几度延后。可北方的政坛也并不那么稳定,直系势力急剧膨胀,逃回东北的奉系也积蓄力量,企图卷土重来,在与直系逐鹿中原。

    曹锟坐不住了,因为他听闻吴佩孚准备迎黎元洪复职,不得不紧张慌忙地从保定赶来洛阳,见面就问:“子玉啊,现在复兴国家的唯一契机就是先使国家统一,可怎样才能使国家统一呢?我可只是个副总统,名义上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呀。”

    吴佩孚见曹锟亲自过来,真是相当惊喜,但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后,心神又不免小小地震动一下,然后很快就整理好心情,简单地回答道:“统一国家无外乎八个字。”

    “哪八个字,子玉请讲。”曹锟迫不及待了。

    “恢复法统,重开国会!”

    曹锟的脸刷地就阴沉起来,一脸的不高兴:“我们辛辛苦苦打了两仗,难道还不能荣登大统?”

    “急什么?”吴佩孚只是俏皮地一笑,然后好生劝慰:“不管总统宝座上坐的是何人,到头来还不是您说了算。”见曹锟又想说什么,吴佩孚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很有信心地说:“现在的总统收拾的只是一个烂摊子,等这个烂摊子收拾好,您想怎样作总统都行。这样还不好吗?”

    曹锟看了看吴佩孚,欲言又止,把低下去的头又摆了摆,然后别有用心地说了一段话:“好啊,只要洛阳打个喷嚏,北京、天津都要下雨啊!18个省的督军代表机构都设在你洛阳,洛阳简直就可称之为‘西宫’了,不错啊,真是不错。”

    吴佩孚听得曹锟这一句话,哪里还能安神,立刻单腿跪下,拱手而拜地说:“子玉之所以有今天,完全得力于仲帅。子玉如今所作所为,完全都是为了保全仲帅之地位。您想想,当年是刘伯温建议朱元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才得以积蓄力量,一一消灭强悍的陈友谅、张士诚,您现在一味想当总统,岂不立刻就成为众矢之的。还望三思啊!”

    “好了,好了,我随便说说还不行嘛!你这小子还跟我搞得这么客气,快起来吧!”曹锟见吴佩孚都说成这样,做成这样,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一把将其扶起,还连连地拍着他的双肩,以示安抚和信任。

    吴佩孚站起来后,继续侃侃而谈:“其实我的政治主张无外乎九条,”见曹锟没有说什么,他就继续说下去:“第一、废除巡阅使和各省督军;第二、裁兵;第三、查抄奉系各要人在京津的财产;第四、组织超然内阁(也就是新文化运动倡导者所说的‘好人政府’);第五、召集国会,制定宪法;第六、划分租税,国税一概归中央;第七、各省设省长,直接对中央负责;第八、军队归于国家,军饷由中央发放;第九,各地治安由中央军与省警察分别担任。”

    对于吴佩孚很有条理的滔滔不绝,曹锟一个劲地挠头皮,很快有愁眉紧锁,一脸不解地问:“你这些主张说起来还真不错,可这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你看这裁兵一条就无法做到。”

    “怎么不好做到,我都已经做到啦。”

    “什么?你裁军了?”曹锟愕然大惊,眼睛睁得快大过牛了。

    “裁兵这一事非要等到国家完全统一才能步调一致地实行。可这次直奉战争就是一次很好的裁兵啊,奉军十余万人不是没被张大胡子带回关外吗?”吴佩孚越说越得意。

    曹锟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稍微沉思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仍又禁不住地问:“听说黎元洪任总统后,准备调你入阁当陆军总长,你意下如何?”

    “不,不,不”吴佩孚连连摆手,相当坚定地说:“我只想呆在洛阳重整军旅,北京,还真不是我太想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