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怒发冲冠(第1/1页)名将台

    对那些为贿选而奔波得屁颠屁颠的“从龙之士”,新上任的总统自是不会辜负他们“黄袍加身”的美意,当下就象征性地提议国会选吴佩孚为直鲁豫巡阅使(其实就是原职不动),直隶省长王承斌兼任直鲁豫巡阅副使,王怀庆则提升为热察绥巡阅使,王坦也被提为陆军次长。吴景濂原以为会顺理成章地当上国务总理,没想到曹锟这人早就把总理一职暗许给了颜会庆,又气又恼的他愤愤然地到天津避居。

    两湖巡阅使、苏皖赣巡阅使的提名也即将公布,冯玉祥这个为贿选积极奔走的急先锋对这两个职务相当觊觎,心里还美滋滋地以为曹三哥会成人之美,将其中的一个美差馈赠给他,可后来花落他家,这让他内心顿时涌出一股愤怒和屈辱,他没有像吴景濂那样忍辱含愤到天津寓居,而是还暗忖道:妈的,这买布的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这个仇不报,我冯玉祥誓不为人。

    对于曹锟这个买布郎当上总统,劲敌张作霖相当看不起又万分气愤,为了排解心中的不满与愤怒,这个东北王张大帅穿着长布衫,戴着一顶帽檐较大的帽子在沈阳各条大街小巷下晃悠,看着寻常百姓家为着生活奔走吆喝也乐此不疲,这大帅不禁脸上露出欢欣的笑意,就这样拄着拐杖走啊走的。这里的街头在这几年也是越来越热闹了,各式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不管是东洋的还是西洋的进口物品也不少,时不时还有担货郎穿过街道大声叫卖,柴米油盐酱醋茶店门庭紧凑,牛羊猪肉店也有不少人来光顾,就连高档一点的丝绸服装店也会走来三三两两的太太们一同来订做最近流行的旗袍,当然有一些洋车也会偶尔出现。看到这些,张作霖心底都是开心的,哎,自己早些年啊算是吃够生活的苦,战乱频繁,社会动乱,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上私塾的钱更是别提了,卖烧饼、做木匠、混赌场、帮忙当兽医、沿街乞讨、啸聚山林当土匪……这些不堪入目的生活可算是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可是雄踞一方为诸侯,生活上虽然没有奢侈得天天锦衣玉食,可基本上也算衣食无忧,人也体面多了,光宗耀祖自是不用多说,张大帅感慨人生无常,老子当年这个乞丐、土匪到今天也算有出头天,想着想着就不禁会心一笑,可几句不堪入耳的对话传到他耳朵里,让他非常扫兴。

    “听说张大帅的公子哥仗着人多势众,在皇朝夜总会跟一个小白脸抢女人,结果把那男的都快打得残废了。”

    “不会吧,听说张公子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长得那个可叫俊俏非凡了,好多女人一打听到他在哪里就立马慕名前去,投怀送抱者多得从这都快排队排到山海关了,他会跟一个小白脸争风吃醋?真是不敢相信啦!”

    “怎么就不会了,那女子跟那小白脸本来就是一对小恋人,谁知道后来不知咋整的,女子到夜总会去上班,那男子也跟着去了,结果看见他在张公子怀里卿卿我我地,按捺不住,冲上去就拉着那女子打了一巴掌。”

    “那张公子不会给她出头嘛?我看那男的肯定是养不起人家,自己没本事,又不喜欢戴绿帽子,只好拿女人出气了,哎,真是没种。”

    “当然了,张公子很快挺身而出,替那个女子还了一巴掌给他,那男的本来就怒火中烧,想要顶撞张公子,可是那张公子有人啦,立刻就把他抓住,按在地上了。”

    “哎,这也怪可怜的,也只算他倒霉啊,自己没本事就别找俏姑娘啊,哈哈。”

    “可怜的还在后头,这人被按住,还一个劲地对张公子出言不逊,大骂张公子是乌龟王八,顺着还骂他们两个是奸夫淫妇,还说什么做鬼也不放过他们。张公子回他:‘妈拉个把子,不是金刚钻,就别挑那瓷器活,你看看你这臭样子,什么东西啊!’骂完就抄着椅子要往那人头上砸去,就被手下的人给拦住了。”张作霖听到这里,刚刚平复一段的心情又波涛汹涌地气愤起来,想要上去问个究竟,但走了一半,又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

    “后来又是咋整的,难不成没有教训那瘪三?”

    “急啥子急啊,我又没有讲完。”这讲话的人喝一口面汤,又吞一口口水,仍然津津乐道地说着:“不教训那瘪三,张公子能出这口气嘛,他手下的人对张公子说‘这人还用得着您动手,这不是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嘛,放心吧,交给我们了。’说完,就拳打脚踢,那瘪三很快鼻青脸肿,奄奄一息地,那女的还是心软,坐在那里哭啊哭的,没完没了,张公子怜香惜玉嘛,叫人扔了一笔钱就走了。”

    “嗯,张公子还算有点良心。这男子真是有眼不识长白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瞎搞一通。”

    张作霖还是憋不住,就径直走过去问个明白:“你们刚才所说的张公子是谁啊?”

    “这还有谁呢,张大帅的公子哥呗,还有哪家公子比得上他那样风流俊俏啊!”

    “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在现场?说的好似亲身经历过一样。”

    “那当然了,我是陪着我们厅长去的,哎,现在想想还真替那男子捏一把汗。”

    “你是哪个单位的?”张作霖大声问道。

    “你又是哪个单位的?问得有点多了吧。”那个刚才滔滔不绝讲风波故事的白了一眼跟前的大胡子,用不屑的神情对穿着简陋长布衫的张作霖说道。

    “我是哪个单位的不重要,你跟我说清楚你是哪个单位的就行了。”张作霖神色镇静地看着那人,慢条斯理地问着。

    那人又仔细大量了一下张作霖的仪表和神情,觉得这人不是一般,就很快收敛起来:“我是财政厅的一个处长。”

    “哦,敢为尊下大名?”张作霖又表情凝重地问。

    “陆廷干。”那人开始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张作霖,态度相当恭敬起来。

    “很好,”张作霖转身就准备走,掉头之前说了声:“晚上到张大帅府上来一趟。”

    陆廷干和同伴听得慌了神,立刻走到张作霖身前深鞠一躬,还慌慌张张地说道:“您就是张大帅对不对,小的刚才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还望海涵!”

    “哈哈,没事,到时候府上想见就行了。快回去吃你的面吧。”张作霖拍拍那人的肩膀后就扬长而去。

    一到晚上,陆廷干如期而至,张作霖将其奉为上宾,在大厅一个雕花红木椅子上坐着,还有茶水糕点和下人伺候,但这上宾不知张大帅演的是哪一出,只是一味地跟大帅干客气。张学良回来,见有客人来,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回自己卧室,没料,张作霖大喝一声:“你这个畜生,给我站着。”

    “老爹,到底又怎么啦,不就是曹卖布的当了个总统嘛,您也不至于这样吧。”张学良不知所以然地顶嘴。

    “妈拉个把子,皇朝夜总会做的好事就这么快给忘了?”张作霖怒斥道。

    张学良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仍是不以为然地反问:“到底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啊?”

    “妈的,你非要老子揍你你才肯老实起来嘛!”张作霖怒气冲冲地说着,握紧拳头就准备朝张学良打去。

    陆廷干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不然以后都会不好混的,当下就冲上去,挡住张作霖就劝解:“公子年少,血气方刚,犯点错情有可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让他认个错就行了,何必让您劳神费力呢?”

    “老爹,您息怒啊,我真记不起我有什么错了,您别伤了身子啊。”张学良见形势不对,语调转换得谦恭多了:“这位先生,有点面熟啊,我到底犯什么过错了。”

    陆廷干慌忙提示:“公子,你忘了皇朝夜总会那个小白脸了吗?”

    “哦,不就是教训了一个不争气的小白脸嘛,我有什么大错。”张学良回想起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罢就往自己卧室里走。

    “你给老子站住。”张作霖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声音怒吼着,把张学良震住后,他就放口训斥起来:“妈拉个把子……”

    “老爹,给孩儿留点面子吧,别在人家面前骂自己的儿子啊。”张学良很尴尬地看了看陆廷干后就这么说。

    张作霖看了看陆廷干,也把语气放缓:“我跟杨师傅念私塾的时候,就听他讲过吴王夫差的故事,夫差的老子在临死前,要他不忘雪耻复仇,这人就天天叫人在自己卧房门口念‘你忘了勾践对你的杀父之仇了吗?’夫差就说‘不敢忘’,如此整整三年,夫差才打败勾践报仇雪恨。现在曹卖布的当上了总统,高高在上,耀武扬威的,你这小子就忘了当年我东北军几乎全军覆没的耻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