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囚禁总统(第1/1页)名将台
车厢内开始有骚动的声音,大伙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窗外,而且都掏出了枪,企图作最后之挣扎。但窗外仍是一片漆黑,这沉沉夜幕像巨大的怪兽把人吞进无尽的恐慌和不安之中,火车上所有人的神经都陷入极度紧张的状况之中,给人一种好像就要去接受末日审判一样,诚惶诚恐,惴惴不安。“大帅,我们该怎么办?”有人还是不忍吭声了,相当低声地问身边的吴佩孚,这大帅岿然不动,只是简单道一句:“冲过去!”
火车风驰电掣,呼啸而过,车上所有人员都紧张地注视着两侧窗外,生怕会出现异常状况。不过,这列承载着吴佩孚的火车还是以一夜疾行700里的速度冲破奉军重重包围,安全抵达天津。悲痛之极,惊魂甫定之际,吴佩孚还是难以抑制住悲愤之情,致信给冯玉祥:“与足下袍泽数年,以心相印,今被暗算夫复何言!昔乐毅云:‘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佩为亡人,亦曾受教于君子,惟不明心迹,是以不免耿耿耳。吴佩孚泣启十一月十七日。”
当了一年零几天总统的曹锟虽然人还是在延庆楼,但他自是觉得暗无天日,想到被冯玉祥、孙岳、胡景翼等人的背叛,就觉得这群人可耻,就算养狗,狗也会忠心主人,好好看门啦;想到王承斌、王怀庆、颜会庆这些人树还未全倒猢狲就大散,气不打一块出。不过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也让他觉得消气,政坛多风雨,起落平常事,正所谓“高处不胜寒”,登峰造极后,到如今又沦为阶下囚,这样的巨大反差,即使消气也还是恨恨有余。
就在这被囚禁的大总统正埋怨愤恨之时,王坦通过上下打点,好说歹说地找人求情,算是经过层层关口,来到曹锟被囚禁处。一番折腾之后,两人想见,竟然泪眼朦胧,曹锟居然眼圈红红的,看来自己还不全是众叛亲离,还是有些有良心的人,他现在喉咙被堵塞了似的,愣是说不出话来。
两个大男人,在此时此处相见,恍若隔世,真还有点“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或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兴味。不过,片刻的无言感慨之后,还是王坦率先打开了话匣子:“总统……”
“还是叫我三哥吧。”王坦刚一开口,就被曹锟打断了。
“三哥,委屈你了,你就好好呆几天,我们就想办法把你营救出去,放心吧,我们再怎么也能够东山再起。”王坦安慰道。
“那其他人怎么没有来?”曹锟明知这样问会得不到好结果,但还是颇为不甘地这么问了,哎,当年说是拥护他当总统的人那时每天都会光顾自家府邸,门槛都被踏缺,当时那种积极热情的态度到现在都难以忘怀,可如今记得这个总统的好的没有几人了,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我在东交民巷找他们都商量过,他们都说我是总统心腹爱将,有何冯焕章有些交情,东北方面又比较熟,所以都一致推举我来见总统,说是得想方设法先恢复您的自由,然后平安体面地下台,时机成熟再卷土重来,图谋往后的大计。”
曹锟听得连连摇头叹息:“哎,罢了,罢了,只要能够恢复我的自由,赚回面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反正现在大总统的命令状还在你们阁员手里拿着,你们瞧着办吧。”
王坦心领神会,在得到曹锟的明确同意后,就连忙跳上开往东北的火车。到了沈阳,王坦便直趋张大帅府邸,面见张作霖。对于败军一方的将领,张作霖知道来者有意请求他什么,心中相当快意,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但他还是表现得很有风度,还为王坦接风洗尘,好酒好菜好好招待一番,在酒宴上,还很是大度地说:“我跟三哥只是政见略微不同而已,也绝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况且我早就跟冯焕章打了招呼,让他好好保护三哥,决不允许伤他半根汗毛。再说,三哥对他还是很有恩情的,他也会有分寸的。至于以后的国事嘛,我说过,这次战争不是为我,我是不够格干预的,还是等日后大家商量吧。”
“呃,说老实话,”王坦送了一口气,然后直截了当地说:“曹三哥经过这番变动对官场上的一些事也厌烦了,心里也想通了很多。只要给足他面子,平安下台,就差不多啦,他应该会对此而感到很满意的。其他阁员同我想法一致,我直军将领也没什么好说的,当然,这只有冯玉祥不知情,我也不会跟他谈什么。”
“这样很好。”张作霖举起酒杯又敬了王坦一次,一咕咚喝完后又接着说:“回去见到三哥,也代我问好,安慰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看是在打仗,我俩还是好哥们。冯玉祥替咱打仗,那时金钱在收买他,他是不能主持国事的。”
可冯玉祥完全不这么想,在他看来,这次相当漂亮的倒戈,居然扳倒了被国内外普遍视为天子骄子的常胜将军吴佩孚,他的身价当然也因声望而大增。遥想当年,他还只不过是个十六混成旅的旅长,段祺瑞、张作霖却早已是台面上响当当的大人物了,只要他们两人跺跺脚,估计长江以北都得抖三抖。但世事又往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我冯焕章居然有机会和你们这些从来就不把什么多如牛毛的混成旅旅长当回事的皖系掌门人、奉系当家的大帅平起平坐,共商国是了。
对于吴佩孚那封信,冯玉祥没有什么好感,只是随手一扔,还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你也有今天,当初不是很看不起我冯某人的嘛?”自任为国民军第一军总司令后,他为了防止重蹈直系曹锟分“赃”不均的覆辙,连忙把胡景翼、孙岳分别任命为国民军第二、第三军总司令,还让在政变中走在最卖力的鹿钟麟也担任了北京卫戍司令员。自以为掌控了北京,就等于控制了北方政局,于是冯玉祥就接二连三给段祺瑞和张作霖发电报,让他们迅速进京商讨国事。这不就是请君入瓮嘛,段、张二人都是政坛上千锤百炼的老油条了,在权术方面,冯玉祥只是太嫩太嫩了,姜毕竟还是老的辣,他们二人根本不买姓冯的账,就是不亲自到北京去,只让几个代表去探探口风,开一下冯玉祥倡导的天津会议。
正在开会期间,奉军就大部队从秦皇岛开到天津外围,趁着战胜之余威,还强硬地迫使冯玉祥的好朋友王承斌让出直隶省长一职。与此同时,效忠直系的豫、陕、皖、赣、鄂、苏、浙、闽连同海军、空军以十省大同盟的名义,宣布拒不承认冯玉祥企图扶植的摄政内阁。这些对冯玉祥可是巨大的打击,冯玉祥整个人一下子就从高高在上的天堂坠入了深不可测的地狱,原来自己仍是如此微不足道,不过,他还是想再搏一搏,再度通电给南方的孙中山,让他迅速前来北京共商国是,让这位南方革命领袖同他站在一条线上,至少能够给自己增添很大比重的砝码,可孙中山迟迟未能北上。
段祺瑞本来一向看不起这个稍微用点钱就能收买的冯玉祥,现在居然不知死活地在北京号令天下,真是有些好比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跳梁小丑。在这次直奉战争之前,他就一直派人去游说吴佩孚,希望这个昔日的学生能够归入他的门下,以示老师对他的欣赏和心爱的态度一直未变。就在天津的代表宋子扬以段祺瑞特派使者的身份见过当地的日本总领事吉田茂,让他代为劝说。
日本人向来是扶持段祺瑞的,当然愿意为其“效劳”,吉田茂没多犹豫,当下就到天津的火车站上同吴佩孚会晤。
“吴大帅,局势已经到了间不容发的地步,唯有请段芝老(也就是段祺瑞)出山,才能调停两方战事。”吉田茂开门见山,甚至还有些激动地说:“吴大帅本来就和段芝老有师生之宜,您现在应该为贵国国家前途着想,打消先前与段先生在情感上的隔阂,忠诚合作才有大出路。”
吴佩孚到现在仍然有一种还未回过神来的阴郁和愤怒的心情,当然失败后的失落也挥之不去,他本来对日本人就没有多大好感,居然现在还来劝他要为中国国家前途着想,可笑,讽刺,要真这么想,当年为何要一再打我山东(其故乡就是山东)的主意,很明了,来者不善也,不过吴佩孚还不想直截了当地赶走这日本人,只是仍然用很硬朗的语气说:“总领事还想着我中国的前途,实在让人感激啊。不过,各国国民性情文化不同,历史和现状也大相径庭,对于国家的观念,想必也是大为不同。欧美很多国家立国不过两三百年,最多一千多年,很少又像中国这样有四千多年文明历史的古邦,我们中国人立国之本,在我看来,无外乎八个字:孝悌忠信,礼义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