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陈诚三炮起家(第1/1页)名将台
情急之下的何应钦也深感无奈,竟也掉下泪来:“最后的四个预备连都投入战斗了,现在既然非拼即死,我也只好以身相殉,还请校长多保重,要为革命保存薪火啊!”说罢,抽出手枪,挺身上阵,督队坚守,其身旁的团部人员也都随之投入战斗的巨大漩涡之中。见到此情此景,加仑顾问身为何应钦奋勇不惧的精神所折服,二话不说就带着几个助手和警卫员加入战斗。司号员鼓着嗓门,把平生最大的力气都鼓吹到冲锋号上,就这高昂的号声随着一股年轻的热血朝前涌去。
军校党代表廖仲恺和政治部主任周恩来二人也坐不住,一直在离前线的不远处交叉踱步,虽是无声无息,但他们两个人内心之紧急不下于千钧一发之态势,身边的保卫人员也都觉得他们体内有一股夏日骄阳般的炙热,让人灼痛焦躁。终于,周恩来带头不耐烦了,这位年仅26岁,长相非常俊美的青年主任一把拔出手枪,也挺身上前线去,廖仲恺也是不甘落后,二人在军校待学生都是亲切诚挚,为人也是勤谨朴实、能够做到身体力行,其演说或是热忱激切、锐气十足或是平实中迸出催人奋发的力量,都是极富于影响力,现在突然上了战场,与那些学生并肩作战,这对于杀得满眼见红、满脸是血但意志当然是非常清晰的学生军,无疑是巨大的鼓舞和促动。
“廖代表和周主任也来参战了,同学们,是时候拼尽最后一口气、一滴血了!”
“此时不拼,更待何时?我们黄埔学生军,一往直前,所向披靡!”
“冲啊!杀啊……”这样的呐喊声不绝于耳。
“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作奋斗的先锋!打出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携着手,向前行;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神,继续永守,发扬本校精神!”这是最为统一也是最为嘹亮、最为熟悉的声音,在这本来硝烟弥漫半空中久久回荡,九霄之外的云朵真是有本震颤下来的危险。
一同与敌军鏖战正酣的黄埔师生相互鼓舞打气,也算是把自己最后的精神支撑都消耗起来,生死存亡或许就在一秒钟,一个个风华正茂的英魂倒在了这片大地上,但又有一个个满腔热血的青年为着他们的执着的理想和主义,为着他们能够为之舍身的革命,仍然勇往直前,在鬼门关前的枪林弹雨中,倒愈是把正值青春的身体和最为激越澎湃的灵魂爆发得淋漓尽致。
林虎可是陈炯明的心腹爱将,从辛亥起事之际就一直任职于军旅之中,之后又是跟着孙中山、陈炯明(二人没有分道扬镳之时)打北洋军、打闽军、打桂军,像这样的硬骨头也没少啃过,只是命令自己的部下放手去打,要把炮弹和子弹都统统打到对方阵营中去,现在的陈军悍将就这样仗着武器和兵力的巨大优势,还是没有真心把他们眼中的“童子军”放在眼里。
何应钦冲归冲,但又在激烈的战火中稍作冷静地一想:妈的,我作为一个长官,就这样带头去跟人家拼命,多半会翘辫子,往后也就追封个中将什么的,往后的史书如果还算公道,评之以“英年早逝”的荣誉,身后的子孙谈起祖先也会感到荣光满面,可是搞不好这仗打败,就连这样的追封都没有,此生不会就这么结束了吧,我才三十多岁呢。想着,想着,何应钦看蒋介石就在不远处的陈诚炮兵连那儿督战,自己也就拔腿往旁跑,活像个旱地里的螃蟹,样子也非常滑稽,在人很少的地方,他便不作他想地就往后撤。
不,绝对不会就这样收场,这位日后排名靠前又像不倒翁一般的国民党大红人不会就这样当个逃兵。原来,何旅长跑到军需处去找他亲手设计的校旗去了。《三国演义》的桥段又在这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也难怪当年区区几十万满清骑兵就能与明军抗衡数十年而势力越发壮大,与李自成农民军和南明军较量也屡屡稳占上风,最后终于稳坐纵横几万里江山……何旅长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据说满清将领人手一本《三国演义》,这应该不会太夸张,他也学起了演义中的猛张飞来,用数十只旗帜作疑兵,让数十位士兵扛着旗帜在阵线后面向前驱动,霎时间就搞得飞尘滚滚。
仅仅像何旅长那样弄弄旗帜,故事就不算太精彩,当然也不会把用兵非常老到的林中之虎给吓跑。敌军步步进逼,蒋介石在炮兵阵地上声音沙哑又如枭鹰般尖叫着,吼骂着:“娘希匹,你们的炮兵是干什么吃的,炮弹都他娘的哑巴了吗?”说罢,又用手中的皮鞭力气不大不小地朝陈诚的后背抽去:“你这个炮兵连长不会想想办法,把炮杆架起来大大看!”
陈诚听了,心中一万个不高兴,很想回骂几句这个混球校长,因为自己右臂都挂彩了,伤痛得本来就让人感到很吃力,不过还是得咬咬牙关,这时候就算稍微表现出一点对上级的不满,都只会让本来处于万分不利态势的学生军又因“内耗”而消减原本就不多的总体力量。陈诚不作声、不作气就飞步上了炮台,亲自操着炮柄瞄准一伙人口密度较大的敌军,“轰”的一声,这一炮居然打响了!
当时的形势可谓千万分之紧急,作为前锋的第一营第二连已被缴枪数十支,俘虏也有二三十个,第一连、第三连也已开始后退。林虎军都已占领了曾塘村,直向教导第一团阵地中央冲杀来。敌军如黑压压的一大片一大片云朵,成堆成堆地向前扑动,其前锋军距离第一团团部指挥所仅剩二、三百米,而且炮兵阵地就在团部旁边。但陈诚刚才那一炮暂时遏制住敌军嚣张的气焰,让那片凶恶的大黑云闭上嘴巴并暂时歇下脚来。
真是出乎意料得有如神助,可能是因为山炮也像个大老爷们,停歇了一段时间,撞针经过冷却后又恢复了原有的硬度,也就是战斗力得到回升和恢复,这一炮不仅打响了,而且命中一堆正在向团部指挥所进攻的敌军,这就把他们那些自以为可以抢得首功的“叛军”打得死的死、逃的逃;陈诚再接再厉地打响第二炮,向村东端发射,这恢复威力的山炮又现当时的神勇,迫使敌人纷纷退入曾塘村;这第三炮,陈诚打得过瘾了,以曾塘村独立的一棵树为目标,又毙敌20余人。
在炮兵连长的亲自带动下,全连6门炮一齐打响,一时声威大振。旅长何应钦见战局有所转机,随即命第二营营长刘峙率总预备队第六连,端起刺刀向敌阵发起猛烈地冲锋,真叫在场所有学生军都有一种复仇的快感,总算出了一口一直被动挨打的恶气。陈诚仍是谨慎积极地指挥着炮兵连队,继续以炮火掩护步兵追击。突然响起的隆隆炮弹以及搞得尘土四起的翻翻旗帜,让敌军各级军官认为学生军的大批援军赶到,只好且战且走。战至中午时分,曾塘村遂为第六连所占领,第一团团部以及左翼转危为安,胜利的天平猛地就朝黄埔学生军这边倾斜。
五十六 旗帜
孙总理的逝世,就像黄埔学生军心中的旗帜已经倒下,自从黄埔建校开始,校中本来就有持两种不同主义的师生,但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北方的形势也相当不容乐观,反直三角同盟只有两角在主持北京中央政权,这次再度充当“为他人作嫁衣裳”角色的冯玉祥再度蠢蠢欲动。不过,胡景翼雄踞中州河南,会集苏联、国共两党人才,又将革命风暴引到北方。
陈诚在这次战役中的表现,获得各方极高的评价。据后来国民党的历史文献资料记载,在总结棉湖战役的经验时称:“当林军突破正面之际,距第一团团部及炮兵阵地不过数百米达,此时炮兵即变换目标,向敌第一线之散兵射击,一发而敌之前进散兵退却,再发而敌正面全数退却,因之全面转危为安。此可知炮兵虽在近距离,果能沉着射击,亦能收极大之效力。”战后蒋介石也是感叹唏嘘不已:“棉湖一战,以教导第一团,御万余精干之敌其危实甚;万一惨败,不惟总理首创之党军尽歼,广东策源地亦不保。其中,何应钦指挥作战兼有勇谋,首功当属陈诚炮兵,真是总理在天之灵的保佑,才能让全军度过一劫。”何应钦也一直将棉湖之战作为平生最为得意之一笔,几乎每逢3月12日,就把此役爆发之日当作纪念日,当面宴请参战的黄埔师生(当然是后来同为国民党阵营的师生),一为缅怀孙总理,一为纪念此艰苦卓绝之一役。宴席中,陈诚靠三炮起家的美名也一直被乐道被传颂下去。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绝对是以多数人惨烈的牺牲换来少数人无上的光荣和筹码,但历史往往就是这样富于悲剧性。蒋介石、何应钦和陈诚对于棉湖之役非常得意,都将其视为自己起家或者奠定军界地位的一架登云梯。其实,回顾起来,还是让那些历经这场战役的人心怀颤栗和悲壮,这次战死沙场的黄埔学生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足有三分之一多的比重,年纪轻轻就殉命疆场,不得不让人感到痛惜。在后来的日子里,国民政府为东征阵亡烈士建立纪念坊以祭奠烈士的在天之灵,作为校长的蒋介石也不忘多次在此悼念,算是校长对于他们亡魂的一种敬意和缅怀。棉湖之战,黄埔师生的奋斗激情,让林虎部日后也是闻风丧胆,不多日,东征军的先导部队继续攻克五华,夺取兴宁,陈炯明的老巢梅县也没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