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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马尔斯战神】
腊八开始忙年，腊月二十八要祭财神、贴春联，崇文门内大街的街市上满是置办年货的人们，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林振康对于北京似乎只能是过客。1911年初，作为清华留美预科生，他曾在北京待了大半年时间，于辛亥**前夜踏上东去的海轮。1915年初再次来到北京，却是为父母、为妹妹讨还一个公道。呃，不能这么说，第九师驻上海代表处的那位夏先生还是挺不错的，拍发电报、接船、陪同到湖州老家、安排进京甚至买好了车票，还说什么“大帅希望当面向林先生道歉。”
妹妹绝对不可能是间谍！对此，林振康心中非常确定，也为父母遭到的无端攻击和无奈自尽以证清白感到愤怒。夏建民的态度无疑是一种安抚，而国防军总参谋长，也就是前任长江巡阅使兼第九师师长的“召见”，也是一种积极的态度。可是，父母双亡，妹妹失踪，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是安抚和积极的态度能够罢了的。
从浙江会馆到颁赏胡同，需要步行近一个小时。
林振康一面整理自己的情绪和思路，设想在总参谋部那个森严的衙门里该当如何作态，一面冷眼观察着中国首都的变化。变化是有的，没了步军统领衙门，变成卫戍司令部和京师**厅；没了黄龙旗，到处都悬挂着五色旗，有些地方还特意挂出陆军旗，仔细一看并不是什么军事机关而是普通商铺；没了提笼架鸟、招摇过市的黄带子、红带子，却时不时看到一队身穿靛蓝色军服，左臂套着白色袖章，上书“宪兵”二字的巡逻队。
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了。北京与上海相比，变化确乎小了很多，据报纸上说，武汉的变化最大，不知又是一番何等景象？
走到颁赏胡同口，林振康突然觉出自己失策了！本该随着那位少校一同来的，却负气的硬要一个人来，看看门口站着的两名手扶长枪、腰挎大号手枪的士兵，再看看台阶上两个也挎着大号手枪的军官，哎，按照规矩，得递帖子进去然后在门房或者什么地方候着，应该是这样的吧？
“站住！军事要地，请勿靠近！“
林振康心中叫苦，后悔自己太要强而陷入进退失据的境地。嗯，“请勿靠近”，当兵的居然用了一个“请”字。
一名军官见一身洋派打扮、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林振康站在警戒线外，看样子颇踌躇却不想离开的意思，忙快步下了台阶走到林振康面前，问：“先生，请问有什么事？”
“鄙人林振康，浙江湖州人”
“原来是林先生，请跟我来。”
进了大门，军官停步说：“对不起，林先生，保卫条令规定要检查您是否携带武器。”搜身后，那军官把林振康交给“刘参谋”，转身又去了大门口。挂着少尉军衔的刘参谋带着林振康穿过两进院子，进了一道圆月门，右边一个院落挂着第一局的牌子，左边是一排厢房，略显简陋。
“林先生，请稍候。”
刘参谋在第二间没有挂牌的办公室门口立正：“报告，林振康先生来了。”
美国西海岸的华人报纸说，中国国防军参谋总长很年轻，身材高大，留美学陆军出身，是辛亥年间的**军名将，又阻止了1913年南北内战扩大，还于去年初冬打败了日本陆军，挫败日本侵占山东的阴谋。传说，孙文、黄兴都非常看好这位将军，似乎，孙黄二人已经把**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位总参谋部的将军身上了。
“林振康先生，我是何向东。”
何向东伸手抓了林振康的手握了握后作势“请进”，林振康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跟着进入，只见办公室很简朴，除了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和满墙的地图之外，就剩几把椅子了和一个火盆，连个装文件的柜子都没有。
身着上将军服的总参谋长并非传说中的那么年轻，身材倒是高大魁梧，可神色中有难以掩饰的倦意，这个，从他有些凹陷的眼眶就能看出来。嗯，这副模样，怎么也有三十六、七了吧？这就是妹妹心中的“马尔斯战神”？
刘副官端来茶水后没有退出去，搬了椅子坐在林振康的侧后。
“林先生，令尊和令堂的过世，我本人要承担全部责任，虽然深表遗憾并深深愧疚着，但是那还远远不够！所以贸然请先生来，就是要当面向先生道歉并说明此事的原委，求得先生和林准尉的原谅。”
何向东从办公桌的对面起身，向林振康鞠了一躬。林振康急忙起身，此时，他心中就算有天大的委屈和满腹的不解，在上将真诚的道歉和鞠躬时，也化解一大半。
“沙河之战，关乎山东的安危，也关乎国家和民族的安危，不容有失。全军上下全力以赴，以决死之心奔赴战场，与日寇对战。期间，宪兵部队在济南破获一个日本特务机关的联络处，随后又发现军医准尉林菊月曾在潍县车站电报房向该联络处拍发一封密语电报，密语电报被宪兵及时挡获，幸而不曾泄密。之后，我到沙河前线下令拘捕林菊月并秘密押解到昌邑的第十五师司令部看守、审查，沙河之战结束后，又转送重庆特别军分区司令部看守，以免泄密。但是，消息还是未能**住，被上海一家小报披露，在民间反日情绪高涨、抵制日货的群众运动中发生了过激的行为，造成令尊、令堂的含冤而去。”
“将军，我妹妹究竟是不是间谍？”
“不是！她是优秀的军人。”何向东用最确定的语气给林菊月下了定论，却在内心里很不确定林振康会否理解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犹豫了片刻，才说：“间谍另有其人，是军团总医院后勤部的罗雅琴。”
林振康耳闻“罗雅琴”的名字，顿时惊骇的跳起来，看着对面的何向东，失声道：“那，那不是，那不是将军的……”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稍微向下用力，是刘参谋在示意“请勿激动”。
“林先生，请冷静，也请注意，接下来说的话关乎**。”看到林振康似乎冷静下来了，何向东继续说：“为了破获日本在中国的间谍网，误导日本情报系统，影响其战略决心，为中国争取多一些的发展和备战时间。我不会抓捕罗雅琴并公开她的间谍罪行，令妹就还将以被枪决的间谍身份，担负着这个罪名一段时间，兴许一年，或者十年、二十年。令尊和令堂的昭雪，也要等待。”
“将军，我想想，容我想想。”
林振康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错乱了。将军的夫人，哈同家的小姐是间谍；自己的妹妹是将军论定的优秀军人。日本间谍、日本情报机关、日本的战略决心和中国的发展、备战竟然与两个小女子有关！？而这两个小女子，一个是将军公开迎娶的二夫人，一个是自己的妹妹，在书信中坦然流露出“对何向东爱慕之情”的林菊月。
林振康自觉脑子够乱的，却也很清楚的意识到——将军的生活也肯定乱套了。
何向东静静的等待着，看着林振康阴晴不定的神情。
“将军，我该怎么做？”
“去武汉会合令妹，然后由军方安排秘密在上海登船去美国，你继续学业，令妹也可以选择在美国读书，军队将承担起她在美国的生活和学业费用，直到中国战胜日本的那一天。”
“中国战胜日本”一语，不是哪个情绪激动的学生吼出的口号，而是从神情冷静的总参谋长嘴里很平淡的说出，似乎，那就是天经地义、笃定到必然成为现实的事情一般！
陈天华蹈海那一年，林振康正在杭州初等中学堂就读，消息传到杭州，校园震动，从那时起他就把知识救国、学术救国作为毕生志向，奋发读书。三年后以优异成绩考入圣约翰学堂预科，一年后就被推荐到清华预备班，1911年考入美国匹兹堡大学电化学系，更准备今年攻读硕士。”
中**队从甲午战争之后，终于在山东沙河战胜日本军队。中国政府设立学部，让“知识救国、学术救国”有了一个坚强的阵地。这恐怕就是中国最大的变化，最有希望的变化了！
竖起右掌，林振康郑重发誓：“我，林振康，以人格发誓，效忠祖国，严守**，遵从国家命令，没有何将军的许可，就算是死也决不泄密！”
看到肃然起誓的林振康，何向东觉得安心了不少，轻松了不少。放下林家父母和林菊月的冤屈，得到林振康的理解和效忠国家的誓言，又从林振康以及许许多多中国知识青年身上看到、感触到救国、强国的志向，可见国家不会亡！今后，何某人可以指望得到越来越多的人才支持！
回想袁世凯的作为，真是白白的浪费了许多人才和偌大的好机会，以一己之私把中国牵引进内战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