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空白信笺】(第1/1页)铁流1911
第317章【空白信笺】从颁赏胡同到南河沿胡同倒是能通汽车，需要绕过大半个南海和小半紫禁城，莫德尔30开进胡同，停在大门口。何向东瞅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西洋式样的马车，问警卫军官：“有客人。”
“参总，是夫人娘家来人了。”
陈家来人？呵呵，来事儿了！何某人与陈家老爷子有默契，一北一南，各自干各自的事儿，何某人决计不会亏待了陈家。想当初，是陈家把女儿嫁给了何某人；是陈家白白送了十万两银子，何某人转手就给了南京留守黄兴；是陈家把武昌东湖的别院当做“何家”；也是陈家积极响应女婿的号召，逐渐脱离“容易引起麻烦的米粮生意”，成为华新财团的发起人之一。就说这南河沿胡同的“总参谋长官邸”，也是陈家掏钱买下来的。
孤家寡人的何向东，早已经把陈家当做自家。
来人，年三十夜都没来，此时来了，定必与程汉生、夏建民报告的事情有关，与许可证有关。
何向东进了二门，正厅传出陈云卿带着哭意的说话声，同时也看到罗雅琴抱着儿子匆匆没入内院的背影。哎哟哟，何须如此呢？不就是陈筱庵要求一张许可证吗？老子连张宗昌都敢用，陈筱庵算个啥问题？
“湛侯，请客人到书房。”
“是。”副官处侍从副官长葛敬恩中校是三学期制陆军大学最后一批毕业生，其后就是杨正涛那批开始的三学年制了。从前，副官处别名“马弁大队”，出任副官的都是主官的亲信或者上一级主官有意派下来的人物，或者如张宗昌那般是门面货色。现在，副官处担负起“仪仗、礼节、警卫、亲信机要参谋”等角色为一体的责任。一如带兵官大多要进机关工作一年，除了熟悉副官处工作的处长徐桂亭少将之外，从副处长、同副处长待遇的侍从副官长到普通副官，只能在副官处待一年时间就要下放部队，俱都同比高一级使用。
葛敬恩中校，今后放出去多半是边防军某个师的团长或者副参谋长。
晚饭之前把话说开了，免得影响饭桌上“一家人的和气”。何向东在书房里坐定，葛敬恩带着战战兢兢的陈筱庵来了。
在自己妹子面前，陈筱庵还能张扬跋扈，到了国防军第一号人物面前，只有低头赔笑，连妹夫都不敢喊出口，只能口称“大帅”先行见礼。
“大舅，坐。”示意葛敬恩不必回避，何向东等陈筱庵坐下了，径直说：“为了许可证来的？听说是要钢铁输出的许可证？”
淞沪卫戍司令部那边的申请起作用了，陈筱庵心中如此想，恭恭敬敬的回答：“是，是的。”
“日本人光野兵太郎要的？”
“”陈筱庵瞪大眼珠子抬头，又马上低头，声若蚊蚋的回答：“是。”
何向东又问：“他大舅，小日本儿给你多少好处？”
犹如赤身裸体在街上行走一般的感觉，令陈筱庵浑身发寒却又汗水直冒，此时此刻，那个配着手枪的中校就站在门边，随时都有可能把某人拎出去一枪崩了，哪里还敢妄想什么，隐瞒什么，只能老实作答：“每吨精铁砂十元。”
“嗤！他娘的日本人也太小气了，太小看陈家人了！”何向东轻轻拍打了一下桌子，起身，本想走过去安慰一下“惊惧交加”的大舅子，转念一想，这家伙该当吓一回！“十元，你就把我给卖了，把国家利益给卖了？！”
听出何向东声音里的冷冽，陈筱庵干脆来个打死不认账：“不，不是，不是，大帅，我就想从日本人那里弄点钱花，真要拿到许可证，哪个王八蛋才给他！”
“给他。”
“给给他？！”陈筱庵唯恐何向东在说反话。
“大舅，我是认真的，没有说反话。许可证可以给他，每吨精铁砂你要提三十元。”
三十元！？1914年8月以前，一吨精铁砂的卖价也才三十几元！如果按照这个条件，日本人要得到精铁砂，就要在时价四十二元一吨的基础上再加每吨三十元的“好处费”，实际购入价格就成为七十二元一吨。这价格比日本从美国购进、长途海运还贵了一些。
看到陈筱庵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何向东也不解释，就那么冷场着，等陈筱庵想好之后再继续谈话。
日本已经在准备派出舰队了，在协约国的框架下，中国不可能在战略物资输出问题上过于针对日本，那只能逼得日本走投无路，须知，狗急还要跳墙呐！但是，如果按照输出协约国的价格提供精铁砂或者别的战略物资给日本人，又与遏制日本的战略宗旨冲突。
如何处理这个矛盾？《许可证》发放制度就是为解决这一矛盾打下的基础，而后，以核发《许可证》拖延对日提供战略物资输出的时间，抬高准入门槛和价格。
上海，是中国全面开放的桥头堡，上海的租界、华界是程汉生、夏建民工作重点之一。陈筱庵在上海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何向东，包括这位大舅哥喜欢勾搭玩弄洋女人的背后心思，何向东也是一清二楚的！对日要在表面缓和关系的同时遏制之，恰好，日本人把手伸向陈家人，那就不妨让陈筱庵合理的从中弄点好处，在不损害国家利益和何某人对日战略的前提之下，满足他小小的欲望，谁让他是云卿的大哥，咱儿子的大舅呢？
“大帅，三十元，倭鬼子真能认账？”
“你不去谈谈，谁又能知道呢？我给你一个底限，少了二十五元，不谈！噢，每吨你只能提五元，其他的统统充公。”
尼玛，天上掉啥啦？！掉啥啦？咋就一下子掉老子面子呢？冒着杀头的风险得一吨十元利益，在外甥他爹面前正大光明的得一吨五元利益，如何选择？当然是五元喽！不过，日本人愿意接受这个价格吗？不管了，总要去谈一谈才知道，万一
“大帅，我，我立马去办！”
“吃了饭再去。”
陈筱庵哪里还想在此吃饭，忙道：“不了，刚下火车就碰上日本人，今晚在坂西公馆吃料理看歌舞伎。”
何向东撇撇嘴，叮嘱道：“别急，今晚千万不要跟日本人谈生意。”
日本人的布置也真是周密，招待也果真更有吸引力。何向东也不留客，此时，陈云卿还不知被她大哥气成啥样呢？
陈筱庵刚走，葛敬恩就道：“参总，提价二十五元，日本人肯定不愿意，陈先生这笔生意做不下来。”
“此时不愿意，今后，日本人还是会掏钱的。湛侯，在考虑关乎战略的问题时，所谓就事论事是错误的。你可以联系美国与我国密切关系的动机，日本从美国进口精铁砂和从中国得到精铁砂的价格差，再考虑美国如果参战势必控制战略物资输出日本，还可以考虑我们在辽西开发对辽东钢铁产品的抬价作用，还有朝鲜独立军对日本在朝鲜山区的小型煤铁矿的破坏。把这些因素综合起来考虑，未来一年到两年之内，精铁砂的价格还会上扬，日本肯定会买账。”
战略物资不是不卖给日本人，而是首先满足在作战的英、法、俄等国需要。为了保证满足协约国家的战争需要，中国政府就以许可证的方式管控战略物资的输出。而有些战略物资，中国本身产出就少，比如精铁砂，因此能够挤出一些来给日本，那已经是考虑到中日邦交正常化了。
日本一直把中国作为廉价资源供应地和商品倾销地，以“工业经济”的手段掠夺中国大笔财富。
而今，许可证制度和抬价销售精铁砂，让日本造的成本因此抬升，中国造就能在市场竞争中占据优势，赢得更多的欧洲订单，获得远东国家中最多的欧战红利。
此消彼长之下，1923年的中日决战，将鹿死谁手？
一家四口人围着圆形的餐桌，却只有三人在吃饭，陈云卿胡乱吃了几口就停下筷子，气鼓鼓的看着何向东。家有家规，何向东立下的家规不多，吃饭不说话是其中一条。
许可证是什么？陈云卿并不清楚。但是她很清楚大哥是怎么回事的一个人，当大哥从上海跑到北京来求妹子疏通一张《许可证》时，不知许可证为何物的陈云卿也就知道——许可证关系重大，否则，他陈筱庵在上海就能轻易搞到，何须来此？
亲眼看到被自己拒绝的大哥乐呵呵的出门，陈云卿实在担心丈夫因为自己和孩子而犯下错误。当初北洋军第二师师长王占元将军，可就是因为贪墨军饷而被拿下的！何向东如此做了，今后还如何能腰杆挺直的面对忠于他的军人们？
气鼓鼓，是陈云卿在生自己的气，生大哥的气，也有些生何某人的气。
好容易，何向东搁下碗筷，不等陈云卿发难就向罗雅琴说：“明天寻个机会，把我书桌上那沓空白信笺的第一张给坂西（公馆）送去。”
“偷取”空白信笺交给坂西公馆，坂西公馆从烙在白纸上的笔迹读出“重要情报”，已经成为菊子小姐的主要工作方式。
“将军，写的是什么？”
“今年军费预算三万万四千万元。”说着话的何向东起身，朝罗雅琴眨巴了一下眼睛，扶着陈云卿的肩膀示意，二人走到一旁去说道大舅哥的问题。唉，到了某个位置，家事也就是他娘的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