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高级替罪羊】(第1/1页)铁流1911
中日关系处在微妙的状态中,既是协约国体系中的“伙伴”,又彼此敌视,互相较劲。西伯利亚派遣军、朝鲜军和驻青岛军,还有军部即将在“民主政治”影响下在关东州实施军政分离诸般问题都需要与中国协调,故而,行将转入预备役的陆军中将青木宣纯与副官冈村宁次再一次带着使命来到北京。
日本驻华公使馆的人事也因应形势发生了变化。
执行寺内政策并不得力的日置益被召回,行将担任驻英公使,前任公使代办小幡酉吉正式成为特命全权公使,他的任务是在外相内田康哉的指导下,促成“对支战略收缩,日支关系切实和解”。
为了避免在公使馆里可能出现的尴尬气氛,坂西利八郎特意在锡拉胡同的坂西会馆接待中将及副官,并安排了歌舞伎表演以消除那种“挫败感”在前、后任间带来的“隔阂”。
倒霉啊,坂西利八郎在支那付出了比青木宣纯多得多的努力和心血,得到的结果却是帝国对支战略收缩,战略收缩只是一个聊以自慰的说法,实质上就是挫败、让步、后退!
歌舞伎上场没多久,青木宣纯就摆手示意,待歌舞伎退下之后,青木与坂西相对举杯。
“坂西君是否觉得委屈?噢,不管你的感觉如何,我是觉得委屈的,为自己,为坂西君,为帝国在支外交和谍报人员,我们尽力了,付出的努力没有得到相应的结果,原因何在?我认为,在这里。”青木宣纯抬手在自己的脑门上点了点,看到坂西露出不解之色,又道:“你、我,帝**部诸君,皆都不可避免的落入何向东的算计,陷入何向东布置的局面之中,甚至在有些时候成为他的一颗棋子尚不自知。漂泊海上时,我绘制了一张年表图谱,关于何向东,坂西君可有兴趣一观?”
“当然愿意拜读。”
冈村宁次从皮包里取出中将手绘的图片,面色凝重的离席,双手呈给坂西少将。
坂西在看图表时,青木宣纯说:“在关乎支那、支那与帝国的每一个重大战略关口,何向东都表现出惊人的先见之明,尤其表现在1914年。他似乎早就料到会爆发欧战,早就料到帝国肯定会出兵攻略山东,早就料到独立第十八师团会在龙口登陆,甚至早就断定帝国不会扩大山东战事为日支两国的决战。是真的有先见之明?还是另有隐情?上原大将认为,帝国内部有叛国贼,何向东的先见之明就来源于此。”
坂西利八郎明白了,神情颓然道:“上原大将所指恐怕就是鄙人了。”
“我不相信,所以作出你、我、军部诸君都落入何向东布局的判断。”
“感谢青木阁下的信任。”坂西利八郎放下手中的图表深深鞠躬,他彻底明白青木宣纯身负的使命了。帝国对支战略收缩势必造成一部分人的不满,如果让不满情绪的矛头指向担任参谋总长的上原勇作大将,那无疑是危险的,必须设法避免的。因此,军部需要寻找一只有足够分量而又不对当前帝国内部政治格局造成影响的替罪羔羊,坂西利八郎正正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青木察言观色,知道坂西利八郎已经明白了,认命了,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也是暗暗的为坂西鸣不平。可这是山县元老、上原大将和田中陆相的共同决定,哪里是一个完成此项任务回国后就要转入预备役的中将能够更改的?
“清者自清,放下吧,坂西君,我和冈村君一定会得出一个最公正、客观的结论。”
“不管结果如何,鄙人依然会为帝国鞠躬尽瘁,绝无怨言。”嘴里如此说着,坂西利八郎却忍不住委屈心理的作用,频频眨巴了几下眼皮才忍住悲凉的老泪。
青木宣传心中唏嘘,着实不忍心看到坂西如此,他想劝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旁边的冈村宁次少佐向坂西鞠躬道:“武官阁下,冈村以曾为阁下之部属为荣!帝国勃兴不过数十载,先皇的大陆梦想远远没有实现,却已经显露出门阀、派系、政客、昏聩而无责任心者掌权的局面,长此以往,帝国一代先辈数十载之努力将化为乌有。冈村虽位卑言轻,但绝不对昏庸无能的政客妥协,定要以最公正、客观、详实的报告证明武官阁下数年来的努力和不容抹杀的功绩!”
冈村宁次一席话,说出来在座三人的心声。
大正天皇幼年得脑膜炎,治愈后体弱多病且有精神上的后遗症,帝国大权几乎完全掌握在萨摩、长洲两大藩阀手里。若非还有西园寺公望元老以财阀为背景,以民主政治为号召相掣肘,若非帝国还有一大批崇拜天皇神权的忠贞不二之士,萨摩、长洲藩阀恐怕就会上演又一出“幕府政治”了。
说白了,坂西利八郎此事,就是上原勇作的萨摩藩希望有人出来替大将顶罪,那么,长州藩的态度如何呢?原敬首相是何意见?在巴黎凡尔赛的西园寺公望元老作何想?虽然武官归参谋本部管,但是关系重大的驻华武官人事问题,恐怕上原勇作也不能一手遮天吧?冈村宁次要为凭白被冤枉的老上司伸冤,其中免不了也有进一步靠近长州藩的心思,寻求更稳定、快速的进身之阶。
“多谢冈村君,此事恐怕很难。”
“不,如果青木将军愿意把这份年表示人的话,武官阁下就能免受不白之冤。”
青木宣纯此事才醒悟过来,想不到自己偶然心得手绘出一份关于何向东的年表来,竟然还有如此功用。唉,老喽,都快转入预备役的老人了,思维没有年轻时那般敏锐,也失去了年轻时的胆量和闯劲儿。都是快退役的人了,还怕什么呢?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藩阀势力肆无忌惮的冤枉一位帝国忠臣?!
“此事就拜托冈村君了。坂西君,近日可稍微放松一点,安心休息,暂不到公使馆露面为宜,请坂西相信,天道终究大公。”
天道?现在的坂西利八郎可不敢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说法。因为长期担任驻华武官,他已经落后于陆大同期同学,别人都是中将了,坂西还是少将,估计到头来也会如青木那般以中将退役,永远也登不上帝**人追求的巅峰境界——元帅府大将。
承担别人不愿意承担的,对大日本帝国利益最重要的驻华武官使命,已经埋没了前陆士教官坂西利八郎的军事指挥长材,此番又要成为别人的替罪羊,怎能不觉心中悲凉呢?
好在,青木宣纯与坂西利八郎都在这个位置上待过很长时间,深切的感受到坂西的感受,愿意让助手冈村宁次尝试“主持公道”,结果如何?坂西利八郎无可影响,只能默默期待。
第二天,日本驻华公使馆就向在鄂木斯克的派遣军司令部发电报,调回土肥原贤二。上原勇作“怀疑”坂西利八郎利用土肥原贤二在恩琴一事上的“误判”,造成派遣军面临的被动局面,也就是日本向中国让步的重要原因之一。
其实,山县有朋和上原勇作的日子也不好过。
大正天皇病情发作,竟然在检阅行将开赴朝鲜的第十五师团时,从高高的检阅台上跑到队列中,把三名士兵的背包翻了一个底朝天。而后又不作任何表示就挥手让第十五师团出发,在一万多官兵心里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宫内省大臣不得不向山县元老、原敬内阁发出咨文,在日本帝国东京都医科大学的专家们会诊之后,宫内省同意了山县有朋“请迪宫皇太子裕仁摄政”的提议。正巧不巧,皇太子年方十八岁,正在考虑与第十五师团前任师团长,现任近卫师团长久迩宫邦彦王的女儿良子的婚事。而山县有朋则是这门婚事的最强烈反对者,因为元老的反对,皇太子妃人选迟迟未能落定。
此事,被那些看到“元老、派阀”政治真相,却又忠心于天皇的青年军官们当做“元老、派阀作恶帝国”的典型事件。一股把日本政治**的根源归结为“元老、派阀政治”的力量,正在悄然成形。只是,包括冈村宁次在内的日本青年新锐军官们,还在指望大正天皇痊愈、重振神风而已。
上原勇作大将的处境更加艰难。元老、参谋总长和五相会议刚刚决定“调整对支那战略策略”,朝鲜就爆发了大规模的抗日运动,军部被迫增兵朝鲜。第一次是六个步兵大队,第二次是整个的第十五师团,那么,还有没有第三次、第四次呢?一个师团的战时维持费用是平时的两倍,一万多人出征的军粮、军辎、弹药供应需要提前准备,财政因此紧张不说,刚刚平抑下去的米价又开始波动,“米骚动”的记忆尤新,此时,无论是军部还是内阁,都经不得再一次的“米骚动”了。
人们自然而然的把当前的困境归咎于西伯利亚的草率出兵和军部在朝鲜前一阶段的“武断统治”做法。
上原勇作大将,正处于国内、军内政治新一波风潮的风口浪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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