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一枪未放】(第1/1页)铁流1911
冬去春来,碧绿的鸭绿江水从长白山柔和的向黄海流去,沿江两岸一片嫩黄之色。封冻期刚过,日本大仓商事采伐所在整整一个冬天里囤积的木材,几乎一股脑的推入江中,被粗大的铁钉联接成木排顺流而下,在临近鸭绿江入海口的新义州被打捞上岸,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运回日本国内。
鸭绿江在中江郡(对岸临江城)有一个接近90度的拐角,江水流速减缓,许多木排被江水送到拐角处江湾内,需要等到夏汛到来才能漂流到下游。
日韩合并之后,中朝边境在理论上成为中日边境,日军巡逻队担负着国境线警戒的任务,同时也需要保护“帝国商民”的财产,江湾处就成为中江郡守备部队的重点巡逻区域。
1919年4月7日午后,松阪小二郎军曹带着中江独立守备队(步兵中队)第四小队第二分队的十七名士兵巡逻到江湾,大仓商事采伐所的一名职员远远的就向军队鞠躬。
“冈本君,你的木排怎么样了?没被支那人和鲜人偷去吧?”
冈本的工作就是在这里看守被江水冲到此处的木排,等到夏汛一到就能结束差事,整个夏汛和秋汛之间,他都能回到日本四国的本籍“度假”。“多谢松阪君的关照,这里的木排没有少,反而多了一些。”
松坂小二郎举手示意,十七名士兵整齐的停步。
“冈本君,对面的情况如何?”
冈本仟吉是退伍军人,跟其他退伍军人不同,他因为退伍后就受聘于大仓商事,户籍没有回到四国,而是留在朝鲜。日本的普通兵役为两年制,炮兵是三年制,像冈本这样的退役后留在“驻在地”服预备役的人随着时间推移而越来越多。既然是预备役,而且在边境线上工作,自然而然的就承担起巡逻队照顾不到的“部分守备”任务。
“没有异常。”冈本靠近松阪,小声说:“昨晚南边是怎么回事?听声音可不是春雷,那是炮声。”
松阪不是第一次与冈本打交道,在乡军人都是前辈,昨晚南边的炮声肯定瞒不过炮兵预备役的冈本。他对好奇的冈本说:“这里很快就要打仗了,我奉命来通知冈本君尽快撤离,到江界的在乡军人会报道,过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并肩”
作战二字尚未出口,松阪就发觉冈本面色有异,跟着冈本的目光转向西北面,“咻儿咻儿”的啸叫声与对岸某处传来的轰轰声同时入耳。炮击!炮弹!瞬间,在本能的驱使下,松阪大喊着“炮击!卧倒!”一个前扑在地,他手下的十七名士兵也纷纷散开,卧倒,或者就近寻找掩蔽,只有冈本仟吉似乎是呆傻了,转头向最近的一座哨楼看去。
“咣!”哨楼在闪光和烟尘中四分五裂,一面膏药旗在硝烟中无可奈何的飘飘然落下。
松阪高喊:“冈本君,卧倒!快卧倒!”
冈本仟吉真是呆傻了,反而发力向江岸边猛跑,很快就登上一个小土包,半蹲在小土包上向北岸莽莽苍苍的山岭打望。他看到了炮口的火花,看到那些火炮是藏在山岭间的树林边,却想不出这些火炮如何躲过自己和巡逻队,以及哨楼里的人们的观察,于何时藏在那里的?
退伍炮兵的勇敢鼓舞了松阪军曹和他的部下们,他们纷纷跟上,在土包侧后形成一条短短的、虚弱的防线。这里距离鸭绿江东(南)岸的水线不过六十余米,而此处的江面宽度只有不足百米。
“咻儿咻儿——”对岸的火炮数量似乎十分有限,就那么五六处地方闪出火花,炮弹几乎贴着松阪军曹等人的头皮飞向东边,总会在某处“咣咣”的炸开。
“他们打得很准!”冈本在松阪耳边大吼:“失去碉楼,我们无法在江岸坚守,看,他们来了!”
对岸的树丛、草丛、充作江堤的土坎后面冒出一个个疏散的人影,这些人穿着青灰色的制服,很快就冲到江边寻找掩护,就地卧倒作射击准备。土坎后面有了响动,似乎是号子声,更多的人拖着木船、木筏出现在土坎上,又在号子声中把船、筏拖下土坎,而后抬着木船、木筏向江边猛冲。
松阪军曹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些人和那些人脚下踩出的水花,也清楚的意识到,敌方正在实施强渡。回头看看,最近的几处哨卡、碉楼都被打掉,有一处还燃起了大火,黑烟冲天。再转过头看看前方江边的地形,除了身处的这个小土包外和水线后方十来米处的铁丝网之外,没有可以依托的地形了。这就意味着一旦敌军大批的登岸,巡逻队在此处的坚守就会变成被合围。
出现在对岸的人越来越多,落入松阪小二郎眼帘的就有几千人之多。这些人快速而有序的冲到江边,有人抡起铁锤把粗大的木桩打入河滩沙土之中,立即就有身上背着麻绳的人在木桩上系紧绳头,追上抬船的人群,当人群喊着号子把木船推入江中时,那些身系麻绳者总是第一个爬上木船或者木筏。
木浆、枪托、长竿齐齐作用,几十条满载着士兵的木船和木筏在三个宽度约为三百米的河段上实施抢渡,三个抢渡点恰好形成对松阪巡逻队所在小土包的“合围”态势。
此时,对岸山岭间的炮火并没有丝毫的松懈,不过炮击的目标已经远远的离开了江岸和日军第一道防线,在东南边的很远处一群群的炸开。距离增大,单炮精确射击就变成了炮群的火力覆盖,以增加命中概率。
松阪左右看看,士兵们的都向军曹投来带着某种含义的目光。小小的十八人巡逻队相对于敌方的几千强渡部队来说,实在是连“塞牙缝的”也算不上!
船队已经到了江心,在江水向下游的冲刷作用下,上船点和登陆点并非一条最短的直线,原本就没有队形可言的船队也因为船只前进速度的差异显得更加疏散、凌乱。
进攻方、防御者,都没有开枪,只有远处隆隆的爆炸声不厌其烦的传来。
“冈本君,我们撤!到二线阵地去!”
“鲜人叛军变得厉害了。”小声嘀咕着,参加过江满战役的冈本仟吉跟随松阪巡逻队快速后撤。他们离开小土包不过百余米远时,无数的炮弹在江边炸出一道火墙,摧毁铁丝网,淹没小土包。炮声刚过,硝烟未散,一群群青灰色身影就从硝烟中冲出,尾随巡逻队冲向第二道阵地。
北(西)岸,83号哨所里那具五十公斤重的望远镜后,赵白朗看到部队如设想中那般轻松登岸,不禁轻哼了一声。这不是独立军司令官轻敌的表现,摆出如此堂皇的强渡作战排场就是重视对手的证明。
轻哼一声,乃是赵白朗从日军稀松的江防看出日本鬼子的心思,知道强渡作战越轻松,纵深内的作战就越艰苦。真要寄希望于日本鬼子把设防重点摆在江岸一线,那么在山岭后方待命曲射炮群就能打响,独立军就能在江边歼灭日军大部,而后大踏步的向江界前进了,那样的话多省事儿啊?!
轻哼一声,实在是赵白朗中将觉得小日本儿也愈发的难缠起来了,生出“把小日本儿摁在地上狠揍”的心思作祟,如此而已。
作战计划是详尽的,适合的,对敌反应也预测正确的,没有必要作出修改。
部队向纵深推进到碉楼一线后停步,拉出战线屏障登陆点,船只、木筏纷纷回头,另有一些战士在河边打下木桩,绷紧麻绳后系牢,让十二根麻绳横跨江面。
第二批渡河部队携带了粗大的铁链,船只以麻绳为着力点向对岸快速移动的同时,铁链一节节的落水,到达对岸,船上的独立军官兵们向北岸打出旗号,两边都有数十人拽住铁链的两头,在旗号向下的同时大声呐喊着使劲,“噗噗”声响,沉入江中的铁链一下子“绷紧”着跳出水面。
土坎上出现了火炮的身影,工兵们背着、抬着木板穿过忙着放列火炮的炮兵,刚刚到达岸边就迎来再次回头的木船,一部工兵撑着木筏拽着木船放列,更多工兵把木船一条条的沿着铁链排列到位,船头和船尾用铁钉和木板钉牢,三条急造浮桥从北(西)岸向对岸延伸。
日军没有开枪,也没有开炮,似乎独立军强渡鸭绿江的行动与七座高地的一千多日军没有半毛钱关系一般。
“他娘的!”赵白朗中将喝骂着直起腰身,他失望了,炮兵指挥官也失望了,费了偌大力气在山岭后布阵的炮兵们恐怕更加失望。
一炮未放就轻松渡江,确乎不是什么好事儿!军队作战,每一个兵种,每一支部队的每一个行动都有目的性,绝非盲目、任意行事。眼前的情况就好比摆出了桌椅板凳,在桌上铺好了台布,甚至准备好了酒水饮料,客人们也都到齐就座了,等了半天才发现——没有饭也没有菜,那,咱吃啥呢?想吃香的喝辣的,那就只能重新布置一场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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