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进驻西藏】(第1/1页)铁流1911
一个深刻烙印着先祖荣光的民族,在经历几近一个世纪的苦难岁月里,无时无刻不企盼着一个英雄的出现。这种情怀,一如古老的民间传说或者宗教神话那样,人们在自己的心里早已经刻画出一个英雄的模板,总想在现实中发现完全符合“模板”的人物,甚至于寄希望于这么一个根本不可能存在人物为自己、为家庭、为社会、为整个国家民族解决一切麻烦
其实,能够拯救一个人、一个家、一个民族的,只能是自己。
还在海上漂泊的何向东极力的向军队、民众灌输“自救、自强”的想法,可结果并不能令他满意。五月的中国大地上到处充溢着“大国情绪”的狂热,报纸上、街巷间都在热议“何大将军即将归国”的话题,五色国旗和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以前所未有的数量在城市、港口、车站、乡村飘扬,准备迎接凯旋而归的“何大将军”的人们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懒惰的把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寄托在某一个人身上了,而非自己。
当局者迷,旁观者也未必清。
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爵士总想把自己从这片生活、工作了几十年的土地中“摘出来”,以旁观智者的角度来观察这个发生巨大变化的国度,和这个他打心底里“看不起”的民族。何向东的海上行程见天的缩短,北京内狂热的民族情绪见天的越发浓郁,给爵士一种感觉,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个国家正在成为一个火药桶,一个火星不慎掉落桶内,就能引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爆炸。
爆炸中,毁掉的可能是这个国家,也当然可能是英国在远东的利益,甚至影响到大英帝国的全球利益。
巴黎凡尔赛的和会上,中国代表团在会议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提出了“国家愿望”——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收回租界和租借地、中国领土内不得有外国驻军当这一系列的要求被以“单独会商解决”的借口无限期拖延之后,何向东发话了,他要在“继全国开放之后,实行差别关税制度”。
这是狡猾的中国人玩儿的一个把戏!
在宣布全面开放之前,列强“以最惠国待遇”对中国关税有强大影响力,甚至通过贷款抵押等手段攫夺中国关税主权和管理权,为列强商品敲开了中国市场大门,剥削了中国政府的关税收入,也严重打压了中国民族工业的生存和发展空间。
何向东以一个全面开放换取收回关税自主权,差别关税在巴黎和会的“阴影背景”下即将随着他的登岸而开始推行。所谓差别,英国人的感受最为明显,而日本人的感觉则最为痛苦。
中华民国外交部和财政部的联合“吹风会”说:中国的基本进出口关税税率参照各国商品进出口税率平均值,为10%,而后根据与各国的外交关系、经贸金融交流关系上下浮动税率。
从中华民国财政部的渠道透露出来的消息是——法国、美国为7%,其他国家就要为法国、美国低于平均值的部分“买单”。
10%的平均税率,是列强强加在中国头上“值百抽五”税率的大推翻,第一次体现了中国关税自主权。从中国代表在凡尔赛会议上的态度,从何向东在比利时斯帕与美国总统威尔逊的礼节性会面,再到吹风会以及吹风会背后黎元洪、段祺瑞、唐绍仪利用各种场合的“小吹风”种种迹象表明,中国人的决心已定!
朱尔典爵士试图组织起如1900年时那样的“驻华公使团会议”,美国公使芮恩思和法国新任公使波普都表示愿意参加。可谁都清楚的知道,驻华公使团会议缺少德国、奥国公使,特别是缺少对华贸易上持极端强硬态度的沙俄,声势大减,即便是在与会的各国公使间,再也不可能在对华问题上取得哪怕是表面的一致了。
日本在朝鲜陷入三一运动后的“抗日战争”泥淖,七万在西伯利亚的日军不可避免的要参与到与苏俄的战争中。面对中国在朝鲜搅动的黑手和控制西伯利亚铁路及贝加尔湖以东地区的军政力量,日本已经失去1914年的强硬底气,在对华问题上表现得极为矛盾。
由军部影响的外交态度是——依托协约国家对苏俄的军事干涉行动,积极发挥作用,换取主要协约国家对日本在支那问题上的支持。
而内阁作出的态度是——全面缓和与支那的关系,甚至愿意加快青岛撤军谈判,并与中国联手在凡尔赛提出《人种平等宣言》。
日本的国际政治战略、近期外交政策尚未通过国内政治争斗确定之前,这个东亚强国在此时此刻变得不可捉摸。习惯于把日本当枪使的朱尔典也难以确定在中国和日本的关系(也是影响英国在远东利益的最重要关系)之间,英国应该抱持何种态度?由此,白厅要求驻华公使给出的评估报告,朱尔典爵士迟迟未能动笔。
欧战期间,英法德等国的工业品在远东市场的占有率大大缩水,长期的对华贸易顺差在短短的四年时间里变成巨大的逆差。而中国还没有足够的工业能力制造满足本国市场需求的大量工业品,同时,中国又因为对日关系紧张的原因限制战略物资输出日本,在国民中煽动仇日情绪,抵制日货,造成美国商品和资本“趁虚而入”。截止1918年底,美国商品对华输出已经占据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32%,而在1913年,美国商品只占这个总额度的7。5%。一场欧战,美国人赚足了欧洲的钱,也赚取了亚洲的钱,如今,在华拥有巨大商业利益的美国巴不得7%的税率早早实施!
法国政府的态度受到国民情绪的影响,也受到《中法新约》的制约,对中国政府单方面向列强提出“重新协定关税”的要求抱支持态度。
那么,英国还能团结哪些国家来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阻扰“差别关税”的实施呢?
“公使阁下。”公使馆参议埃斯顿爵士出现在朱尔典身后,朱尔典看着窗外的风景,问:“爵士,又有什么坏消息?”
“中国陆军第二十五师今日一早在成都西校场誓师出发,进军西藏。”
坏消息,对英国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消息更坏的消息了!
朱尔典凝视窗外草坪的目光凝固了,似乎连大脑的思维也凝固了,不,没有凝固,朱尔典深切的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对大英帝国政府远东政策的抱怨情绪。从1913年起,驻华公使朱尔典就谋求加强英、中关系,让英国利益更多的渗透到中国新的掌权者利益之中。可是,英王政府过多的考虑了《英日同盟》,把中国当做“用陆军牵制日本国力向陆军倾斜”的棋子,进一步在日本海军出动一支小舰队在地中海、印度洋护航之时,彻底的把中国这颗棋子抛弃了。
今天,英国与中国的关系糟糕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诚然,何向东大将军与黑格元帅的私人关系还算不错,可是并不妨碍这个军事强者向英国在西藏的成果下刀子。
1913年,英国印度当局与中国西藏地方政府签订了《西姆拉条约》,中国中央政府不予承认。条约里“中国不可驻军西藏”的条款缺乏法律依据,依靠的是英国强大的战争能力和对华外交压制效果,勉强维持1914—1918年期间,中国陆军没有进驻西藏的局面。
左手“差别关税”,右手“进军西藏”,何向东咄咄逼人的对大英帝国发起了挑战,而这个挑战还在大英帝国为主导的协约国家整体利益框架之内!英国代表在巴黎用“单独解决”的说法来搪塞中国代表,那,何向东就要逼英国人主动寻求单独解决了。
“埃斯顿爵士,我最近身体感觉特别不好,无法集中精力主持公使馆的工作了。唉!在这个国家为大英帝国服务了四十多年,我应该回贝尔法斯特(爱尔兰首府)颐养天年了。我决定向英王政府提出病辞,希望爵士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帝国谋求更大的利益。”
长期作为朱尔典的副手,埃斯顿并不吃惊,他从朱尔典迟迟未能向白厅提交报告的行为中已经觉察出来。
“公使阁下,恕我直言,帝国在远东的利益受到莫大威胁的此时,我无能取代您的位置。”
朱尔典都是快修炼成精的人了,哪能听不出副手的话意?这句话听着像是恭维朱尔典,证明朱尔典在英国对华外交的重要性,细细品味之后又会发现,这话里面有浓重的嘲讽和不愿意当“替罪羊”的态度。
“那么我会向帝国提交两份报告,一份是对华关系调整分析,一份是病辞。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大英帝国都还将也必须面临中国的问题。”朱尔典坚决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回头瞟了一眼面有怒色的副手,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唔,我好像已经老糊涂了,竟然不记得要去拜访科瑞多克医生。爵士,请做好接待各国公使先生们的准备,我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内回来。”
朱尔典去意已决,无论最后是否由埃斯顿爵士接替公使之位,反正他都要与麻烦彻底的割断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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