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他的捍卫(第2/3页)女帝本色
个士兵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抗争,神情有点不安,不敢再上前,只得对峙着怒目而视,互不相让。
景横波一瞬间热泪盈眶。
千辛万苦,一路追踪阻拦,她所有的付出没有淹没于尘埃,今日天知道,地知道,这琉璃坊夜市上所有的百姓都知道!
而且他们立即给了她最丰厚的回报——以命相护,悍然对抗国家武器。
心潮激荡,她忍不住含泪,去扒前面不知哪位百姓的肩膀,“那个……我没事,别和士兵呛声哈……”
“陛下!”远远地,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你让老衲追逐阻止另一路三辆内藏火泥的马车,老衲已经帮你办成。三辆马车都已经截停,不会再生事端,你放心!”
一声出如巨石入浪,掀起无数惊呼的潮。
“陛下?这是女王陛下?”这是惊讶身份的。
“还有火马车!还有三辆!天啊这得死多少人!”这是对灾难余悸犹存的。
“被截停了!被陛下派人分兵拦阻截停了!天啊,想不到陛下除了这边两辆马车,还拦住了另外三辆!这是活人无数的大恩德!”这是终于反应过来那句话信息含量的。
掠过来的宫胤和耶律祁也怔住了。
他们也没想到,马车竟然不止一路。虽然看马车来势,这里出现的是两路马车,但是想不到还有一路。
再往深里一想,既然另一路被截停的是三辆,那么另外两路马车应该也不少于三辆才对。但这里出现的两路马车,都只有一辆。换句话说,实际上在路上,应该有足足七辆这样的马车被截停!
七辆!
一想到还可能有七辆这样的恐怖马车,在琉璃坊这样的人流聚集地横冲直撞,碾压不休,带着火焰和无数人命一路深入帝歌腹地,两人头皮都开始发炸。
这得牺牲多少人命?造成多大动乱?给多少人造成阴影,造成多少后续动荡?这会影响整个帝歌,甚至影响整个帝国!大荒的历史都有可能因此改写!
一时间两人浑身发冷,心却灼灼热起。
这真的是虽聪明却懒散,看似热心骨子里却自有漠然处的景横波的举动?
她能力挽狂澜,其间又是怎样的艰苦付出?
两人目光都不禁投向景横波。
她一身狼狈,无平时风情妖艳,甚至在微微发抖,然而此刻看来,却宛转美好至人间尽处。
景横波没有注意到众人目光,忙着踮脚对声音来源处张望,这声音是伪和尚的,看来他那一路是真完成了。
难得他还赶来喊了一嗓子,她本来还愁怎么不着痕迹地暴露身份?做好事不留名那不是什么锦衣夜行?她这个无根无基的女王,不趁这机会打好群众基础趁什么时候?
想不到这个家伙帮她解决了难题,景横波很想揪出他来,在他那伪和尚脑袋上吧唧一口。
“女王陛下!”更多的百姓涌了上来,惊喜兴奋与感激的神情交织,很多人激动地哆嗦着手,想摸摸她的衣角,却又不敢亵渎,束手恭敬地站成一排又一排。
当日迎驾大典对女王的惊艳印象犹在,但那也不过是聪慧美貌和神奇而已,于百姓生存并无切身相关,过了几日也便淡去。然而此刻闹市惊魂,劫后余生,再看一人救万民的女王陛下,顿觉亲切又圣洁,似无声升于云上,自带光环。
不过,不同立场的人的情绪,往往相反。
于成孤漠,于亢龙军,却只觉得愤怒。
觉得女王挟持民意用以对抗军队权威的愤怒。
“谁允许你们闹市集结?亢龙军,武力驱散!”成孤漠从地上爬起,愤怒的声音响起。
宫胤的声音接得很快,“站住!亢龙军没我命令,不许妄动!”
成孤漠抹一把唇角的血,愤怒地回头盯住宫胤。眼神如伤狼。
宫胤眼底永远是皑皑的雪,不为所动,漠然道:“成孤漠违抗命令,擅动军队,围攻女王,有犯上之罪。暂停大都督之职,待勘!”
亢龙军哗然。
成孤漠神情震惊,霍然转头,厉声道:“国师!当真狡兔死走狗烹么!”
“上有国法,下有朝规。”宫胤毫不退让,“无论哪条,都不允许你当街围杀女王,勒令军队攻击无辜百姓!”
“又是哪条允许国师,擅停当朝大将军职?”成孤漠悲愤大叫,“亢龙子弟!告诉我!这些年,我带着你们打了多少仗!”
“天始元年至明城五年,大小战役四十一!”回应声雄壮如雷鸣。
“打赢了多少场!”
“大小战役四十一!”声震云霄。
“有多少场是为帝歌战斗!”
“大小战役四十一!”吼声滚滚。
“哪次战役有伤亡?”
“大小战役四十一!”声音越发愤怒。
“哪次战役伤亡最重!”
“明城五年帝歌事变,为护卫国师,亢龙伤三千,死一千,大都督身中十七箭,左手截断手筋,至今使用不力!”
玉带河,琉璃坊,十里红灯,三千灯火,都在亢龙的怒吼声中颤抖。
人人失色,百姓们畏缩颤抖成一团,心知也许下一瞬,就要再次面对一场灾难——大荒历史上,第一次发生在闹市的兵变!
唯有风暴最中心,宫胤低眉垂目,神情不变。
“亢龙是功勋军队,都督为国家功臣。功勋阁上,青史之中,永不能抹杀。”等亢龙声音平息,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冷静清晰,“然而,军队为保卫国家人民而设,这是军人的职责和荣耀。今日琉璃闹市,万众之前,军队为个人私仇,挺刀对国君,持剑向百姓,理由何在?道理何在?你等身为军人的职责荣光何在!”
亢龙军凛然之气微微一顿,很多人想起从军当日的誓言和至今的荣耀,脸色微微一变。
“剑斩敌颅,刀溅仇血,护国为民,军人如铁。”宫胤声音也冷硬如铁,“难道你们不知道,无辜者在你们刀下流出的每一滴血,都会抹杀掉你们之前浴血奋战博来的军功战绩?众目睽睽之下,保卫者变成背叛者,英雄变为叛徒,他人敬仰变为人人唾弃,这样的路,你们真打算走?”
死一般的沉默。
“都督之子之死,只是个人恩怨。是非曲直,尚未辨得明白。军队无权因此报复他人,更无权以刀剑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宫胤声音越来越厉,“以武器对无辜百姓胸膛,是我大荒军人之耻!”
“但女王杀人,如何就不能承担罪责!国师你一力袒护,就不怕失了军心!”有人厉声大呼。
宫胤并没有说话,他清凌凌的眼神,掠过黑压压越聚越多的百姓人群。
几乎立刻,百姓的呼声便响起。
“是女王救了我们!”
“是女王救了帝歌!”
“真要算功德罪恶,她救下的人可算千万,死一个人渣算什么!”
“独恶之死,成全千百无辜性命,无错!”
“成耀祖驱逐百姓,占据桥下,因此被马车撞死,咎由自取,有脸算他身死之罪?先赔过这些年帝歌百姓被他欺辱殴打的罪再说!”
百姓的怒吼,比刚才亢龙的声音还响。天际霾云,都似被震裂,裂出月色清冷的辉光。
“听见没?”宫胤等百姓呼声停歇,冷冷看向亢龙军,“我怕失去军心,但我更怕失去民心!怕失去这人间公理、正义、是非、道德,和一切真正评判是非的准则!”
成孤漠双手握拳,眼眸充血,腮帮鼓紧,牙齿摩擦出格格声响,听来瘆人。
“当然,我亦爱护亢龙,对亢龙曾为我浴血奋战永怀感激。”宫胤忽然放缓了语气,轻轻道,“只是,爱重爱重,因爱才重。我倚重亢龙,便更不愿意看见亢龙一步走错,万劫不复。而亢龙,你们跟了我和大都督这么多年,你们不该是我或者大都督手中的武器,而应是整个大荒手持的利刃。现在,是人情重,还是公义重,我把评判的权力,交给你们。禹春蒙虎!”
“在!”
“带领护卫和御林卫退下!”
“主上!”
蒙虎禹春大惊失色——他们一直隔在亢龙军之前保卫宫胤,此刻宫胤让他们撤开,亢龙军一个冲锋,国师就会遭殃!
个人战力从来无法抵御万军之力,便纵武功盖世,军队之前也必受伤损!
“我不持武器,不设护卫,面对你们。”宫胤不理会禹春蒙虎,也不看成孤漠,只看着亢龙士兵们,“想清楚,要不要冲过来!记住,为踏出的每一步负责!”
亢龙军士兵们抬起头,充血的眼睛里,有不解,有茫然,有愤怒,有不安。
禹春蒙虎不敢抗拒宫胤的命令,咬牙无奈带人撤下。
现在宫胤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街口,侧面是大群的百姓,背面是一条巷道的入口,空荡荡无人,面前琉璃坊宽阔的广场上,是黑压压数千士兵。
孤身一人对千军,他神色如常,甚至轻轻负手。雪白的衣袂被风卷起,人如修竹衣如旗。
“别给国师三言两语蛊惑!”成孤漠冲入亢龙军中大喊,“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们曾为大荒,为国师奋战多年。我们获得的什么?今日我独子为人所害死于闹市,所有人亲眼所见!他都不愿给我一个公道,我都这般下场,你们以为,今日之后,你们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神情激愤声音嘶哑,用尽全身力气——知道今日如不能在闹市趁乱斩杀女王,事过之后便难有报仇之机。今日如果不能抗下宫胤指令,日后大都督位置难保,他一手组建成长的亢龙军,便真有可能改姓他人!
亢龙军士兵们握紧武器,眼神变换,犹豫不决,一边是恩重如父的大都督,一边是积威深重长久仰慕如在云端的国师,既为大都督丧子心痛,又为国师威严所慑,想帮忙报仇又记起军人荣誉,想冲杀前行又不敢亵渎王权,更怕前进一步,便践踏身为军人的功勋和荣耀,然而听大都督泣血呼喊,又想起他解衣推食爱兵如子的恩德,一时人人五内如焚,露出苦痛之色。
场上气氛如绷紧的弦,似乎降一丝风,天将要塌了。
禹春蒙虎等人身形绷紧,捏紧手心,掌心里的汗一层层浸润出来。
今日成败在此一举。
不仅关系的是女王安危,更多牵扯深入到军权的真正归属。若能渡过此关,从此亢龙背叛危险便会大大降低。
这个瘤,拔得重、硬、凶狠,是国师一贯风格,但是,太危险!
成败系于一举!
人群外,耶律祁眯着眼睛,注视着对峙的双方,眼底有种奇怪的神情。
以前他一直不明白,宫胤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子,是怎样获得前国师信任,成就后来伟业的。
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他一直有一往无前勇气,将己身生死度之于外的煞气。和敢于一身对千万人的杀气。
身居高位者,牵绊日多,胆气日弱,愤青时代的拍案策马去,单骑闯敌营的豪情,渐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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