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刺杀国师(第2/3页)女帝本色

裴枢的手有点凉,她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幕景象。

    冰冷的旷野上,喝醉的女子狂哭嚎叫,身后有男子紧紧地抱住她,两人伏在地面上,相拥颤抖,女子无意中抬起头,眼角瞥见银光一闪,转瞬消逝。

    这样的场景,当时没有在意,事后也没想起过,此刻却莫名其妙从脑海中翻出。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同时她忽然又想起当初七峰山小镇,十三太保的地下实验室,在暗室中翻滚时,亦忽然闪现的银光。

    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受,她忍不住要发呆。

    裴枢忽然一拍她,“快点,竞价了……嘿,心好黑!这个直接开价五万,你剩下的钱,顶多只够买这个,还不准备好?”

    场中竞价喊声此起彼伏。

    “五万一!”

    “五万三!”

    “五万六!”

    群情激越,她听着却觉得心乱,摇了摇头,双手捂住了脸。

    “哦你要等最后猛然出手。”裴枢恍然大悟状,随即摇头,“不成,这价码上涨太快,已经八万了……看来少帅我还是得卖卖色……”

    她按住了他的手。

    “糟了,价码已经超过了你能拿出的数额了,我帮你把那个叫价最凶的家伙杀了怎样?”裴枢皇帝不急太监急,眼底凶光一闪。

    景横波拉住了他,还是摇头。

    上头竞价已经到了十万,跟价的人渐少,商略连喊三声,“十万!可还有人愿意出价?”

    裴枢着急地催景横波,“快啊!快啊!”

    景横波眼底光芒闪动,满是纠结之色,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开口。

    她无比清楚这珠子对她的重要性,她比所有人都更需要这个珠子,然而心里一些隐约的预感和浅浅的恐慌,让她无法开口倾尽所有争这个珠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在做一件毫无理由的荒唐的事,其间利弊太清晰,清晰到她也觉得自己糊涂。

    商略最后一声呼喊传来,“十万!最后一次!”

    裴枢疑惑地望向她,低声道:“你疯了——”

    一锤定音,她最终没有开口。

    不知自己做得对不对,只随心而行。

    裴枢很生气,不明白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怎么回事,在场人群中,她最需要这珠子,也最有实力,却生生放弃。

    裴枢不理她了,上头商略开始拍卖马肝石,她振作起精神,一路追价,最终以五万两价格,将这东西抢到了手。结果裴枢更生气了——跟着宫胤,果然越来越傻!

    商略将东西递给她的时候,眼神中有了解也有讥笑。了解女子对于美丽的追求,讥笑女子就是女子,心胸狭隘,哪怕手掌一国,也不会有男人的大局和牺牲眼光,竟然为了马肝石,放弃了对足可增加国力的青泥珠的争夺。

    景横波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法,她收好了马肝石,心中有微微的乱。

    这东西买了,真的有用吗?

    宫胤,你现在好吗?

    ……

    静庭依旧很安静。

    邹征和明城,轻轻走入了室内。很守规矩地,在宫胤前方五尺处便站下了。

    宫胤也一向不喜欢过于明亮的环境,屋内光线昏暗,对面站着也未必能看清人脸,正合那两人的意。

    明城很恭谨地趴伏在地,以一个老宫女应有的谦恭畏惧神态,颤声向国师通报了“女王发疯,暴起掐人”的消息。

    邹征站在她面前,斜着身子,一个习惯性保护国师的姿态。

    宫胤静静听着,和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变化。末了挥了挥手,示意明城退下。

    他竟然一句不问,便让明城退下,两人心底都有些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国师本就是不爱多话的清冷性子。

    明城一句也没有多说,倒退而出,翻飞的裙裾下,隐约露出一角鞋尖。

    宫胤此时正抬头,一眼看见,忽然道:“且慢!”

    明城顿住,还维持着弓腰倒退的姿势,身躯显得有些僵硬。

    她弯着腰,手指在慢慢地动着,试图拉扯裙裾,将鞋子遮上。

    宫胤已经对“蒙虎”看了一眼,下颌点了点明城,示意他前去查看。

    明城青莲色宫女裙的裙摆下,露出的一角鞋尖,绣着金色莲花。莲花是尊贵之花,一般王族女性才会使用,而宫女的鞋上,按照规矩,是不允许有任何绣饰的。

    邹征大步上前,一把拎住了拔脚欲逃的明城,“当啷”一声响,明城袖子里,落下一柄寒光闪亮的匕首来。

    邹征赫然变色,怒道:“你竟是混进来的刺客!”一脚踢开匕首,翻手将她狠狠一掼,掼在了宫胤面前,“请主上审问!”

    明城挣扎欲逃,一柄冰剑已经森然顶上了她的咽喉。

    寒气砭骨,明城再也不敢动,正在此时邹征赶到,一脸愤怒,一脚踢在明城背上,正将她踢向宫胤的冰剑剑尖。

    眼看明城就要被串在剑尖,宫胤却忽然将冰剑一收,擦明城脖颈而过——他还想留下活口审问。

    只这收剑刹那。

    明城忽然双手掌心交错一搓。

    轻微一声“啪”响,似乎什么东西在掌心被挤破,随即一股浓郁的怪味弥漫,这怪味邹征和明城闻了并没有什么变化,宫胤却眉心一青,动作一慢。

    随即他厉喝:“明城!”

    明城格格一笑,掌心里忽然又飞出一点蓝光,那东西看上去像个虫子,隐约还拖着透明的丝线样的东西,速度极快,一闪便扑向了宫胤下腹。

    明城放出这点蓝光之后,并没有继续动手,她身后邹征顺势拉住她的腰带,往后一纵,脱离宫胤所能攻击到的范围。

    此时蓝色虫子已经到了宫胤身上,当然,宫胤手指一弹,这东西便消失无踪,看起来这脆弱的虫子,根本不能对宫胤造成任何伤害。

    然而宫胤忽然闷哼一声,“唰”一声轻响,一截细细的血线仿佛凭空出现,从他身前飚射而出,那线的尽头,赫然是一根手指长的针!

    长针贯体而出,也带出一抹极细的血线。

    此刻宫胤身前场景诡异——一截血线后是一截长针,针后又拖着一截细细血线,似一根极长的血刺,忽然从宫胤体内,被狠狠地拔了出来。

    这针看似轻细,然而拔出后,却似忽然抽去了宫胤的精气神,他浑身一阵颤抖,猛然向后便倒。

    已经退开的邹征和明城,忽然又猛冲了过来。

    邹征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极薄的匕首,一刀捅进了宫胤的心脏。明城扑上,手中早已抓住的砚台狠狠击打在匕首上,“嚓”一声轻响,原本只入肉两分的匕首,生生被连番大力击打,穿过了宫胤的心脏,自他背后飞出。

    宫胤仰躺在椅子上,不动了。

    明城和邹征,怔怔在站在他面前,面对着他心口的那个血洞,透过那个对穿的洞,甚至可以看见心脏已经破裂。

    任何人,经受这样的伤,都一定会死得不能再死。

    但就算这样,明城还是抬手,颤巍巍地去试宫胤的呼吸,试了好几次之后,她失魂落魄地放下了手。

    “死了……”她喃喃道。

    两人面面相觑,哪怕此刻终于成功,也依旧觉得难以相信,如在梦中——自己两个都不算会武功的人,真的杀掉了这当世可以说是最强大的男人了么?

    “死了……”明城抖颤着声音道,“真的……死了吗……”

    “再强大的人也会死。”邹征不知道是想让她相信还是让自己确定,“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越强大的人,越容易栽在小人物的手中,不是吗?”

    明城怔怔看着那对穿的洞口,怔怔地流下泪来,“你……你还是死了……不过你也确实应该死了……这些年,我总共毒了你三次,但其实前两次只是药引,只是让你体内般若雪紊乱的药引,今天这第三次,才是真正引发前毒的母毒……宫胤啊宫胤,这么久,这么久,我其实一直没有对你下杀手,我不想,我不想……可是,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眼泪簌簌落下,敲在桌面噼啪有声,似这些日子孤灯对火,听见蜡烛心被一次次灼烧炸裂的声音,一声炸裂便是一段回忆的崩毁,一声炸裂便似听见心的碎声。这寝殿暗香风满,绣帘不开,她在那样漫长的寂寞和苦痛中忽然明白,她的路已经窄成了短短一截,要么似这蜡烛被慢慢熬干,要么便烧一把大火,在灰烬中踏出属于自己的路来。

    或也有可能自焚,可是自焚和别人慢慢焚死,前者还能搏一个痛快。

    痛快地死,痛快地爱或恨,痛快地将那些纠缠暗恋的前尘,扔进废墟和白骨堆里。她若不能拥有,不如就此毁灭。

    泪水流着流着,忽然就变成了笑声,她格格格格地笑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和你说过不要小瞧女人……你瞧,最后杀你的还是女人……你猜我怎么知道你体内有根针的?你猜我是怎么知道雪山独门的强硬拔针法的?哈哈哈你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了……哎,可怜呐,强大如你,其实也不过是个被利用,被借势,被用来磨砺他人的磨刀石呐……”

    笑声森森凉凉,低低窃窃,在浓厚的血腥气和昏暗的室内盘旋,听得人背后发瘆,邹征微微打了个抖,有点不安地瞧着她背影,心想这女人莫不要是真的有点疯了吧?赶紧提醒道:“先别说这么多了,赶紧收拾了要紧。”

    明城抹抹笑出来的眼泪,“嗯”了一声。外头隐约似有脚步声接近,两人赶紧加快动作。明城脱下自己的面具,戴在宫胤脸上,脱下宫胤的衣裳,交给了邹征换穿,又脱下自己的外衣,穿在了宫胤身上,然后她再穿上邹征换下的蒙虎的衣裳,三人都换好装之后,再将那凝结不化的冰剑取来,插过宫胤胸口那个对穿的洞,再将那真正的杀人凶器匕首收好。

    做这些的时候,不可避免一次次碰到他已经冰冷的尸首,她心中那种恍惚的感觉,才终于慢慢触到了实处,却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怅然——宫胤,宫胤,这个她一见钟情,却一生不知是恨还是爱着的男人,真的死了。

    还记得多年前黄金马车前的初见,她慢慢伸出的手,和车下少年倔强而又清冷的眼。

    到后来地覆天翻,她的一切属于了他,尘埃泥泞摸爬滚打之后,再多的补偿,都难以抵消那些年的痛和怨。

    她也曾是掌心里开出的花,闪耀着明珠的光芒,也曾天真烂漫,以为只要喜欢便可获得一切,到后来她终于明白,花终会谢,珠光会黯,只有权势和财富的光芒,永恒不灭。

    蹲在宫胤尸首边,她将他匆匆改装成宫女的模样,动作很快,心乱如麻。

    邹征也在继续扮回宫胤,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倒是明城,扮起蒙虎来,委实不大像,明城将衣裳撕开一些,在血泊里稍稍蹭了蹭,弄出一身一脸的血,往暗影里一缩。

    邹征快步走到书桌后,将改装好的尸首推在地上,猛地摔碎了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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