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幕 罗曼的第二个计划(上)(第1/1页)琥珀之剑
第一百三十三幕 罗曼的第二个计划(上)
生活在埃鲁因北方广袤的高原中,古尔契人的氏族流传着一个广为人知的传说——传说中战场上落单的士兵,是被死神所眷顾的人。
凡?诺斯达也听说过这个传说,他是从王国北方的巴尔塔地区招募来的骑士,出身当地的士绅家族,入伍前在驯兽方面小有一手,入伍后自然成为了飞龙骑士,下属于三十四联队的飞龙骑兵中队——这支军队原属于王国南方军团的一部分,不过后者早已在此次战争中被玛达拉亡灵大军成建制的打散,甚至指挥官比纳格伯爵本人都已身亡——凡?诺斯达所在的部队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所谓的停战的征兆,反而是对面的玛达拉亡灵的攻势一日胜过一日,然而背后的贵族领主们又以谈判已告一段落、战争已然结束为借口不再为他们提供任何支持。
派出去联络白鬃军团与安列克方面的信使袅无音讯,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就像让德内尔南方边境一线残存的三十四联队最高指挥官科连男爵在日记中如此写道:
“南方的形势已一天比一天糟糕,我们不知道还有兄弟部队散落在什么地方,玛达拉的亡灵正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我们联络不上任何人,消息仿佛闭塞了,甚至连撤退也变得不可能。贵族们各行其是,时至今日,这块领土已经脱离了王国的控制,玛莎在上,但愿我有生之日可以看到这个噩梦的终结——”
但这一切对于凡诺斯达来说都已不重要,他和他的飞龙一起在巡视南方边境上某个被亡灵摧毁的人类村庄时被击落,成为了古尔契人氏族传说之中那个被死神阴冷的目光所盯上的人。他满脸是血地抬起头,绝望地看到一排排骷髅战士正从这座村庄的废墟中四面八方涌过来。他被飞龙的尸体压住动弹不得,手上的一张轻弩是唯一的护身武器,他抬起手臂一箭射向其中一具骨头架子。
受圣水祝福过的弩矢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具骷髅在这白光中化为飞灰。
但接二连三的白光之后,更多的亡灵反而淹没了诺斯达的视野——一种无边沮丧的情绪笼罩着年轻人。那是几个月前吧,诺斯达不禁下意识地想到——当他们闻知玛达拉兵分三路入侵王国时,无论是军人还是贵族,几乎每一个人都抱着一种轻松的心态等着看这些来自于落后、野蛮的国度的黑暗领主们是如何因为内讧、指挥不一而分崩离析,就像它们在历史上的每一次联合入侵一样。
可最后的结果却出乎他们每一个人的预料。玛达拉大军的进军果断、冷静而行之有效,相比起来,埃鲁因王国更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处处招架不及、疲态尽显。王国昔日的荣光早已不返,三个世纪以前炎之圣殿的第十七代大主祭口中那个被称之为‘火焰的锋刃,古老荣耀之表率’的国度终究只存在于过去的历史之中。
射出最后一支箭,这个年轻人平静地丢掉弩弓,一只手紧紧握住自己胸前那根写着妻子名字的项链,他抬起头,一具高大的骷髅已经遮住了他头顶的阳光——
眼中中火红的灵魂之火跳动着。
“永别了,父亲,母亲,还有亲爱的凡妮莎,只希望你们能记住自己的儿子与丈夫与许多人一起在这个地方为了保护埃鲁因而战斗过……”
“但这个国家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十月之后,秋的气息渐渐变得浓郁起来,托尼格尔沿岸的平原都染上了一层淡黄色。只是骑马走在乡野之间的大道上,布兰多一行人已经可以感到明显的战争的气息。
皮甲被阿洛兹扯烂后,布兰多干脆在经过沿途某个城镇时找一个裁缝定做了一套黑色的长风衣马裤,摆起了领主的架子。他此刻坐直了在马背上四下环顾,带着一双醒目的白手套、腰间又挂着配镀银柄的长剑,倒是有些年轻贵族的派头。
不过这倒不是因为他想要过一下贵族的瘾头,纯粹是因为这样更容易规避麻烦的缘故。离开夏布利起伏的丘陵,一个月以来的旅行日趋平淡,时下虽然治安崩坏,但城镇周边的强盗大多是由生活不下去的农民构成。反观布兰多一行十几二十人人,护卫个个装备精良,像是出行的贵族子嗣——这些因为贫困所迫才走投无路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尝试招惹。
不过布兰多沿途看到那些空无一人的农庄,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叹。
事实上在夏布利当日,龙族少女阿洛兹在离开前就曾经警告过他,告诉他一支玛达拉的亡灵军队此刻正盘亘在托尼格尔南方。这个消息与布兰多所知的历史不谋而合,历史上‘黑爵士’因斯塔龙即使在停战协定半年之后依旧赖在让德内尔不走,是因为食髓知味——再说这个古老王国此时此刻,也无暇他顾。
时间已近秋暮之月(十月)下旬,在布兰多所知的另一面的历史之中,这个古老王国的上层此刻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暗流汹涌。据他所知奥伯古的长子哈默尔背后的支援来自于王后安娜的势力,安娜是西法赫公爵的妹妹,她的入主事实上代表着西法赫王朝的复辟开始——支持科尔科瓦家族的王党成员本来就对此有不同看法,再加上她与权臣克卢格侯爵关系暧昧、最后甚至联手囚禁了国王,因而埋下祸根。
历史上的十一月初,王长子哈默尔突然宣布加冕,这一事件正式拉开了王党内部分裂的序幕;性格极强的摄政王公主格里菲因自然不会默默忍受,她随即在自己的领地向整个王国所有的贵族、骑士宣布哈默尔的王位不合法,支持她的自然是早已对王后心怀不满的王党核心成员与她本身所代表的精灵一方的势力。
十一月中末,安列克大公宣布支持王长子哈默尔,与此同时,地方纷纷独立或者各自倒向一边,埃鲁因的内战随即开始。从此刻起,直至两年之后,这场内战从根基上彻底动摇了这个王国的基础。随后虽然经历了短暂的中兴时代,但王国已经失去了新生一带的血液,自然难以在火中重生。
可以说,埃鲁因的灭亡从这一刻起就已经加快了脚步。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至于南方的‘黑爵士’因斯塔龙到底在干些什么,自然也就没人关心了。不过没人关系不代表事实上的影响并不存在,这一地区整村整村的迁徙,留下一片荒无人烟的区域,当他们穿过那些空空如也、寂静无声的村落时,可以感到一种明显的萧瑟。
不过随着步伐向南,这种萧瑟正在逐渐改变——
因为马上就要接近托尼格尔的核心——冷杉城,路上终于开始渐渐有了人气。统治托尼格尔的领主是让德内尔伯爵的第三个儿子,格鲁丁男爵。布兰多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但也说不上熟悉,这个时候的贵族大多冷漠而自以为是——但领主又是另一个样子,除了共享贵族的脸谱以外,还得加上严苛、残酷以及变本加厉地盘剥领民。
布兰多一行人在进入冷杉城时就察觉到这一点,或者说他们之前本就不报希望的期待这一刻又降低了许多:
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居住在冷杉城外的居民,只有那些真正贫穷和地位低下的人才会住在缺乏保护的城外,一般来说他们不是在城外劳作的农民就是那些逃难的难民。大街两边只有摇摇欲坠、脏乱不堪的茅草屋,男人女人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眼睛黯淡无光,看不到对于未来的希望。
大道上尘土飞扬,干燥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牲畜粪便的味道。与这里相比,纵使是布拉格斯那些行事教条、迟钝拖沓又自以为是的贵族官僚都显得可爱起来,至少在那些地方,市民虽然地位低下——但至少还能活下去。
然而就像是从贫瘠的土地上生出的生性刻薄的人一样,土地越贫瘠,他们反而要求得越多。布兰多明白造成这种差异的并非是戈兰—埃尔森的贵族更加具有人情味,而是因为相同的盘剥之下,托尼格尔的土地更加贫瘠,人民自然就更加不堪忍受。
曾身为贵族千金的安蒂缇娜看着这一切,忍不住轻轻捂住嘴,有些不敢置信。
“领主大人,你要继承的领地……就在这种地方?”她忍不住有些失望地问。
她原本以为离开了山民的自治领之后,东部沿海的托尼格尔应该是一片富庶的景象,靠海就意味着贸易发达,贸易发达就意味着富裕。即使不如安培瑟尔,但至少也应该与布格拉斯地区相差无几吧?
可没想到,眼下竟然是这样一副惨淡的景象。
布兰多也是一怔,因为没有告诉安蒂缇娜卢比斯的佣兵其实是他的召唤生物的缘故,害得这个少女白白伤心、自责了一次的他自然遭到了打击报复。从夏布利之后起码有一个月,安蒂缇娜和他说话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以前看到他时的好脸色也没有了,有的大多都是以一个白眼了事。
虽然贵族千金一向以他的幕僚自居,不过布兰多心想这个可不是家臣在面对自己领主时应有的态度,只是他当然也不会提出来,拿贵族的身份来压一个弱女子这样的事,布兰多身为现代人的一半还没有这么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