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别来有恙(第1/1页)霸道娘子不好惹

    苏振的话像警钟一般无时不刻地在他耳边响起:你跟我一样.同是天煞孤星命.若是继续下去.你们会重蹈我们的覆辙.如果不想害她.就及时放手吧.你这一生.命格与你最相配的人.是薛琴筝.有些人.能做夫妻.或许不是你最爱的人.你最爱的人.又未必能陪你一起走下去.

    薛琴筝.夫妻.命格相配.天定姻缘.全部都是混账.

    他想抛开那些条条框框.带着薛涟笙到一个想去的地方隐居起來.可是他不得不信可怕的命运.他不得不痛斩情丝.不得不有所顾忌.

    他是个把命随时都交出去的人.可她还有几十年的时光.待青丝染白.红颜渐改.儿孙绕膝.颐养天年.他又怎么能残忍地擅自剥夺她一生的平稳和幸福呢.

    “可是你放心她一个人离开.”顾小宝轻声问.

    萧慕良慢慢张开眼.垂下头.视线落在这件杏色冬衣上.久久沒有移开.

    “我暗中派人保护她.只要到家就不会有事了……苏振精通命理却也无法修改自己的命格.我又能做什么.我宁愿她成为别人的妻子.也不想到最后抱着她冰冷的尸体.”

    顾小宝叹了口气.再道:“你真的沒得选择了吗.”

    “你认为我还有得选择吗.”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他的眼角有水光闪动.她刚想说什么.但见他似乎在暗暗流泪.她只得将溢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这算什么.真情流露.抑或逢场作戏.一个人能演戏能演到到这种程度.也不知该说他手段高明.还是说他的确已陷入其中.

    马车已驶出城外.薛涟笙大哭了一场.不知不觉睡过去.迷迷糊糊醒來时.竟发现两个车夫都不见了踪影.她沒心思猜测他们去了哪里.隐约瞧见前方很远的地方有个黑点正在往这边移动.

    突然地了风.路边的黄沙被吹起.一片片焦黄在风沙中打着滚.忽左忽右.又突地被卷入半天里.

    薛涟笙放下车帘.仰躺在马车里.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忽地.有虫子爬到了脸上.她拍了一下.那虫子很顽强地.从她的颧骨又慢吞吞地移到了鼻尖.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秀眸微张.模糊的视野内竟出现一张人脸.

    她遽然间惊醒.一个激灵.身子已僵了一半.

    这张脸凑过來.专注地打量着她.就像是在仔细分辨她到底是活人.还是死尸.

    薛涟笙已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见她动也不动.他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戳了戳.只手探向她的衣襟.她心一跳.急忙拍开他的手.又以最快的速度紧紧地护住胸前最重要的部位.

    “原來你是活的.”冷骞得出了这个结论.而后.很为自己的新发现感到自豪.他哈哈笑了几声.在她身边躺下來.

    薛涟笙看他行为怪异.立即坐起.紧靠着车厢.马车还在向前行驶.慢悠悠的.比步行的速度稍微快了一些.

    看她坐起來.他像影子似的也跟着坐起.“你有吃的吗.”他舔了舔唇.撩开垂在两颊的乱发.

    她下意识地摸摸包袱.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从包袱里取出一张干饼.一袋子蜜饯.

    冷骞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这两样食物上面.他凝视着干饼.再看向蜜饯.瞳孔渐渐收缩.眉头拢了拢.喃喃道:“吃什么好呢.”

    她越來越觉得他的不正常.在他苦恼地对着两样东西摇摆不定.痛苦地难以抉择的当口.她把干饼递给他.自己拈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沒敢出声.

    他狼吞虎咽地啃着饼.不时地抬头瞧她.

    “你是谁.”他问.被噎住.他伸长脖子.用力地捶打胸口.

    见她不理睬.他又笑嘻嘻地凑上來.指着自己的鼻尖.“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此刻.她才完全松弛神经.看样子.他的确是失忆了.难怪他的举动会这么怪异.她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说:“我不认识你.”

    他的双颊被食物撑得鼓鼓的.瞄到她的眼眶红肿.眼角还有泪水流下.他囫囵道:“你为什么哭.”

    她沒理.瞟了他一眼.把头转到一边.兀自抹着眼泪.

    过了一会儿.发觉自己的衣袖被拉动.她朝一边挪了挪.尽量与他保持距离.虽然他已失忆.却是个危险人物.若是不小心在言语之间刺激到他.他发起狂來她随时都会死在他手里.

    “你要去哪里.我能跟着你吗.”他满眼期待地凝视着她肿成一条缝的双眼.

    薛涟笙见他的神色阴晴不定.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他跟着.但她畏惧他的狂暴杀戮.只好点头道:“随便吧.你想跟着就跟着吧.”心中暗暗地想着对策.总不能一直跟一个随时都会滥杀无辜的疯子待在一块儿吧.

    天色渐暗.前路渺渺.晚秋的暮色低垂.蜿蜒的泥路也不知道会延伸到哪里.

    薛涟笙浑身不自在.看冷骞睡熟.她做好了随时跳车逃亡的准备.

    怕惊动到他.她小心翼翼地缩到车尾.忽然.他张开眼.阴冷的眸光瞟向她.

    “天黑了是吗.”他的阴森诡异的嗓音让她浑身的肌肤都如同被风刀刮了一遍.她心惊胆战地坐回去.手指不自主地颤抖起來.

    有东西堵在喉咙里.她深吸口气.才怯懦地:“是.天黑了.”

    “那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他枯涩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

    他坐到车头.拉住缰绳.让马车向右边的分叉路行驶了一会儿——

    “出來吧.”他撩开车帘.她刚刚跳下.突然间.一股强霸的冲力袭面而來.

    她本能地闪过.黑夜中.这看不见的强大气流直接越过她打向冷骞.紧接着.树林里又窜出了好几个人.

    他们招招置人于死地.她很清楚.这突然间冒出來的五六个黑衣人是冲着她來的.如果不是有冷骞在场.她必定难逃一劫.

    这几人的功夫远远超过她.在其中一人长鞭甩來时.她就地一滚.躲过了.长鞭打空.在半空发出鞭炮炸裂的霹雳清响.

    冷骞锁住一人的咽喉.手指直接嵌入那人的肉里.只听“咔嚓”一声.她看他很用力地.将那人的脑袋生生地扯了下來.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接连着.又有一人的脑袋被拧下……

    缠斗之下.已有三人死在他手里.薛涟笙吓得全身的神经都已麻痹.她看着他一手提着一只头颅.还要去追赶正在落荒而逃的剩下三人.

    一声凄厉的惨叫将她从恍惚中惊醒过來.她只觉得背后一阵奇寒.泪珠子成串地跌下來.她急忙跳上马车.驾着车向前狂奔.

    理智完全被惊惧驱走.她无声地抽泣着.如丝的低哑从牙齿缝里挤出來.

    忽然.左肩被拍了一下.她顿感毛骨悚然.旋即.听到冷骞阴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为什么不等我.”

    她抽泣着.惊恐地道:“我.我害怕.”

    他笑了两声.手里抓着东西晃了晃.她扭头一看.差点又叫出声來.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她颤声道:“你为什么要拧下他们的头.”

    他的手法实在太凶残.这使她想起了刚到归云县时亲眼目睹的那一桩灭门惨案.

    “为什么.”他有点困惑.忽而又笑道:“他们要杀我.我不出手.难道等着他们來杀吗.”他说得理所当然.一点也沒有愧疚自责.

    薛涟笙已接近崩溃.全身的衣裳被冷汗浸湿.她忽冷忽冷.神智都有些迷离.猛地拉住缰绳.健马嘶鸣两声.不情愿地停在路中央.

    “干什么停下.”他拎着“战利品”.对她这古怪的举动十分不满.

    薛涟笙胆怯地跳下马车.声音不停地抖啊抖.“我.我肚子痛.要去方便.”

    语毕.沒命地向丛林深处逃跑.身后.他的声音传來:“你快些.我在这里等着你……”

    他的声音愈來愈远.她一颗噗噗狂跳的心在飞奔的过程中跳得更加厉害.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觉得两只脚都快断了.隐约看到有几户人家.小小窗洞有光透出來.她一鼓作气.不顾脚底似火烧般疼痛.一口气跑向离她最近的那户人家门口.

    靠着墙壁坐下來.借着窗洞内的光线.她看到自己的两只鞋都已经破了洞.大脚趾露在外面.砂砾随时都通过这绽裂的洞口滑进.在她的脚底生了根.

    她忍着痛.脱下鞋袜.脚底板都已经流血.她索性把已经烂得不能再穿的鞋袜丢到一旁.抬臂嗅了嗅.身上还沾着别人的血.她急忙脱下來丢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沒有人再追杀过來.也沒有冷骞那个疯子提着脑袋來找她.她全身的警戒完全解除.这才不受控制放声大哭起來.

    人在最痛苦难过恐惧的时候是根本哭不出來的.当时只想着逃命.她也沒想到自己还有机会逃出來.死里逃生的后怕让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击溃.

    “娘.你听到了吗.鬼夜哭.娘.我好怕……”

    “别胡说.快睡觉去.”

    隐约听到了屋子里的对话声.薛涟笙刚刚转头.门开了一条缝.昏黄的光透出來.照着屋内半张瘦削的脸.确定坐在门口的不是什么恐怖的危险人物.女人才把门打开.

    薛涟笙急忙站起.朝这女主人躬身表示歉意:“大姐.对不起.我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