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第1/1页)重生之旺妇

    谷家正院中庭里。

    台阶上首,站着七十岁祖母莫氏,头戴褐色锦绣帽,中央嵌着个大白珠,红光亮膛脸上勒起几道阴冷沟壑。她身后站着一群嫡媳、孙媳,个个衣衫素暗,脸色阴沉。

    嫡长媳文氏冷冷喝道:“将她抬下去!”

    两个剽悍男人,只着黑褂,赤着两臂,遒实双手如铁嵌住地上一个哭得沙哑女人。

    哭泣女人名叫寻香,年纪十八,嫁到谷家五年,没能享受到一天清宁,今天是她已逝丈夫沛林一周年祭日,才守满一年孝期,便要将她祭葬。

    台阶下两边丫环和婆子,全都沉着脸,低着眉眼,似不见这一幕凄景。

    “祖母、婆母。求你们留下寻香当个丫环伺候你们吧。”寻香无力地挣扎,眼神向威严祖母和婆母望去。敌不过两个力大如牛男人,将她架到外面一口黑色上等棺材里。

    她婆母,嫡三房范氏,站谷家主母文氏旁边,满脸阴郁,早恨不得儿子下葬时,就将寻香一起埋了。

    莫氏虽然冷着脸,见这么个活生生孩子,就要走了,心中悄然一拧。文氏紧紧搀着她,手间一道力量传到莫氏手上,似暗示“对这个扫把星,不能心软!”

    唉。寻香与沛林是娃娃亲,寻家浑水县,本来也算不错富有家庭,可是到她出嫁时,寻家十几口人,竟然只剩她和一个奶妈,亲人都被她克死了,下人们都跑光了,满城人,没有一个不背地里说她是扫把星。

    谷老爷和三子柏是守信义人,五年前见寻家只剩下她孤苦伶仃地守着座大房子,依照婚约将寻香提前娶了进来。

    莫氏年纪渐老,心地慈悲了许多。

    可是,自寻香嫁进来后,谷家连年不利。第一年嫡长子柏华被贬了官,第二年柏又丢了官,身体健康沛林染了暗病,第三年老太爷病逝了,第四年十九岁沛林病夭,这是第五年,谷家又被官府取谛了南北牙行生意,接着二房柏雄患了重病。谷家日子越过越不如意。

    两个大汉将寻香强行抬进黑棺里,另两个大汉盖上棺木,“呯呯”几声,干脆利落地钉上棺盖。

    “走吧。”莫氏挥挥手,心中有道酸楚,不知是怜惜寻香,还是为谷家没落悲伤。

    “母亲,回房歇着吧。”本来由文氏操办此事,可是莫氏早上起来后,心里堵得厉害,非要出来看着。

    长孙媳妇汪氏,三十年纪,一身素服,头上、耳上却戴着光灿珠玉。一双月眉半斜,跟着劝道:“寻香走得够体面了,家里给她充足陪葬物,又有祖母亲自送她。”

    莫氏抬头看了她一眼。汪氏家是浑水县三大家族之一,长得体态风流,却心肠阴冷。寻香今日这结局,有一半出自她策谋。

    汪氏毫不惧怕祖母这意味深长目光,坦然道:“大家都是为了谷家好。难道真要看到谷家子子孙孙都被寻香克死了,才罢休?”

    谷家如今财势败了许多,即使是祖母汪氏面前说话也软几分。莫氏不语,拄着拐杖,往屋里走。

    “母亲。当心。”谷家用活人下葬,有违人心,事情已经达成,文氏小心地照顾着莫氏情绪。

    莫氏推开她,“我还死不了。”

    面前是半米高木门坎,年纪大了,拄着拐杖,迈不过去。心中好生气恼,丫环秋姑连忙上前,半抱半扶地将她带过高高门坎。

    “当初做什么修这么高门坎?老了才知道,这高高门坎,竟难为着自己。”莫氏念叨着进了屋里。

    汪氏台阶上,扬扬一对细长眸子。挥着手帕,道:“都散去吧,各干各事去。”

    文氏看了她一眼,站她背后没出声。

    几房儿孙媳妇各自散去,回了自己小院。

    谷家儿子和孙子们,都呆院子里没有出来。平时对寻香没有好感,嫌恶她命带扫把星,恨不得她早死,真到这个时候,大家都要表示自己仁义之心,不愿出来,看着她被强行抬进棺木里。

    只有沛林奶妈吴妈,一直咬紧嘴,汪氏下令后,回到空荡荡松香院,痛哭了起来。

    十几个男人,前面几个举着白灵嶓,中间走着雇来干儿,十二岁黄元,边走边嚎嚎假哭。后面四个人抬着黑沉木棺出了谷家大院子。一路往五里外东面碧霞山脚走去。

    百年前,谷家祖宗请了一个风水先生,东面发现只千年老龟,西面发现有赤蟒,出龟之地不宜葬男,出蟒之地不宜葬女,因此兴了男女死后,分女东男西埋葬规矩。

    寻香是嫡孙媳妇,身份不算低。墓穴位置极好。只是祖母、婆母都健,却要先活葬了她,送葬男子,听着棺里挣扎敲打声音,有人心中难免不生出一丝同情。

    谷家浑水县是大户,虽然这几年败得厉害,可是和汪家是亲戚,汪家有个儿子是七品县衙,昨天就上报了,寻香疾病暴毙。

    五里路过来,寻香早已滞息过去。

    黑色棺木落进长方墓穴里。一铲铲泥土,飞撒向棺木。

    带头是长房这边何执事,说声:“大家埋。就要交夏,雨水多,恐怕呆会变天。”

    天色碧蓝如洗,不象要变天样子。大家都明白,狠着心,几下了结这事,便罢了。

    “沙、沙、沙”

    一个铲子比一个铲子飞撒得,接着是筑石,然后又培了一层灰泥。墓碑早就刻好,加固立坟前。

    众人撒了无数冥纸、元宝,黄元跪坟前,悲声哭着:“干娘呀,你一路走好呀……”算是草草送完葬。

    阴忧山风吹过岭头,四月了,大家浑身是汗,却阴森林地觉得毛骨悚然。

    “走吧。”何执事接连打几个哆嗦,连忙招手示意。

    众人收拾好东西,步履匆忙地离开,黄元年纪小,看这里片坟地里,虽然只有几座老坟,心中发虚,跑得。

    只半个时辰不到,谷家东面坟地安静下来。

    那埋葬深泥之下冤魂,寻香带着满腹悲伤和恐惧,从昏迷中醒来——

    感觉自己一条黑暗甬道中艰难地爬行,怎么爬都爬不到头。黑暗中,双手触碰到一个东西,象是摸到一双腿,那东西蓦然一团光亮,一个美艳女子,双手抱胸前,冷冷地指着她喝斥:“没用东西,这就完了?”

    她浑身上下透着股气势,令人不得不服从和尊敬她。看不出她年纪,只觉得她很成熟,那发型和服饰说不出来怪异,也说不出来好看,满头卷发如婆浪一样娇娆地披她灵动诱人身躯上,紧身旗裙,露出一双玉白胳膊,和修长小腿,足下水蓝色鞋子散发着晶莹光芒,后跟下三寸多高尖底,绽发着水晶般光芒,很是好看。

    “沛林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用女人?他死了,你也想死?那谷家以后不是真要完蛋了?”她气呼呼地指责,她样子那么好看,连尖尖指头翘得都很迷人。

    “你要我怎么?”寻香无力地回答。

    “给我站起来。回去。解救我沛林!”

    她沛林,她是谁,是沛林母亲,还是她阴间女人?寻香脑里一片混沌。

    她弯下腰,轻点一下寻香脑门,“你长得不难看。如果让你回去,一切重头来过,你可有决心和信心,让我沛林不死?”

    寻香抽泣两下,咆哮大叫,“你以为我想让沛林死吗?是他自己睡了丫环,收了通房,给丫环害死了。我一次房都没圆过。怎么能怪我呢?”

    “你是她妻子,不能明察秋毫,就有不可推诿责任!难怪所有该算和不该算过错都落你头上,都骂你扫把星。你确无能!活该被人欺负!”女人声音阴冷得让寻香汗毛倒立。

    “我不是扫把星!!!”寻香尖声大叫。活着被人冤枉,死了还人这么骂。她想不通,气得把头冰冷地上磕得咚咚作响。

    “叮……当……”

    一声细小清越声音打地板上,很好听。寻香抬起头,眼前有个碧绿晶莹东西,晃得她睁不开眼。

    “这个东西你拿去。希望你证明给我看。你不是扫把星,我沛儿也不会死。”

    环顾四周,那美艳女人,已经消失。捡起地上东西,这是一枚精巧祖母绿戒指,它散着幽魅诱人光芒,令寻香忍不住把它套左手无名指上。

    “记住,别指望靠它大富大贵。一切得靠你勇敢和智慧!”

    黑暗中又响起那女人声音,不再凶恶,柔和了许多。

    “回去吧。”

    黑暗中刮起了股飓风,那女人象巨人一般,双手抱起她,将她向高高天空中用力一抛。

    “啊!”

    她咬紧嘴唇,闭上双眼,耳边是呼呼风啸声,不知这一摔,将会怎么样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