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1/1页)穿越隋唐

    单雄信回到房中,却全无睡意,因喝了酒,身上燥热,索性开了窗子,风和着细雨,凉气扑面而来,心中烦闷稍稍减了些。

    他见屋中放的有酒,便取了一坛,坐在窗下慢慢饮着,忽然抬头,见斜对面宇文宁屋中的灯也还亮着,不由得便怔住了。

    忽闻敲门之声,单雄信回过神来,道:“是谁?进来吧。”

    拓跋钧推开房门,缓缓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一套茶具,“细雨最易惹人愁思,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不如一起喝杯茶。”她说了这一句,也不理会单雄信作何表情,自走到单雄信对面跪坐下,点燃小茶炉,烹煮茶水。

    不多时,茶便好了,单雄信记得那香气,道:“迢递?”

    拓跋钧点了点头,倒了一杯,递入他手中,“没有雪水,滋味恐怕差一些。”

    单雄信浅浅饮了一口,入口有些涩,正是他此刻心中的滋味,低声道:“相思迢递隔重城。”

    拓跋钧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想来宇文宁正在临窗卸妆吧,纤细的身影恰好印在窗上。

    拓跋钧也饮了口茶,幽幽道:“相思迢递隔重城。”面上表情似悲非悲。

    单雄信一口气饮尽了杯中的茶,道:“从前,我只道是重城之故。”

    拓跋钧道:“是啊,从前,我也以为是重城之故,现在才明白,咫尺即天涯。”她也饮尽杯中的茶,道:“这迢递还是要太白山巅的雪水才能烹出滋味,夜深了,单公子早些休息。”她收拾好茶具,缓步回房去了。

    单雄信略点了点头,关了窗户,仍旧坐在窗下一口口饮着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元庆走到他窗外,敲了敲窗棱,“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单雄信伸手打开窗子,“酒很不错,进来喝一杯。”

    裴元庆翻身从窗台上跳进了屋里,放下手里的下酒菜,走去拿了坛子酒,在单雄信对面坐下,拿个杯子,倒了一杯,一口饮尽,扫了眼对面屋子窗牖上里射出的灯光,意味深长的道:“看来今晚大家都睡不着,方才拓跋姑娘来过吧?”

    “是啊,喝了一杯茶,又走了。”

    “喝杯茶就走了?没说什么吗?”裴元庆一边倒酒一边问。

    单雄信想了想,随口道:“她说,从前,我也以为是重城之故,现在才明白,咫尺即天涯。”他打开裴元庆拿来的两个荷叶包,见一个里面是花生,一个里面是碎牛肉,嗅了嗅,笑赞道:“味道不错。”

    裴元庆琢磨着拓跋钧那句话,皱眉道:“什么重城,天涯?”

    单雄信抚了抚额头,道:“奥,不过是我说起了一句旧诗,她大概是有感而发吧。”他隔着雨幕,眺了眼那扇窗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捻起一粒花生米,丢进了口中。

    “什么旧诗?”

    “相思迢递隔重城。”单雄信淡淡道。

    裴元庆又皱了皱眉,“单大哥无缘无故提这个干嘛?”

    单雄信道:“不过是拓跋姑娘自己采摘晒制的茶,她取名叫迢递。”

    “迢递,迢递……”裴元庆默默重复了几遍,又追问道:“拓跋姑娘来找你喝茶?”

    单雄信点了点头,疑惑道:“贤弟,你打从进来,便一直问拓跋姑娘,莫非不是来找我喝酒的?”

    裴元庆微微有些窘迫,略一迟疑,道:“单大哥,你可相信一见钟情?”

    单雄信好笑道:“你不会是瞧上人家姑娘了吧?”

    裴元庆大方的点头承认,他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眼睛亮亮的,装着满满的憧憬,“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女子,她站在林子外,身后是莽莽苍林,夕阳在她身后落下,衬得她是那样清绝高洁,就像是,就像是那枝头的白梅,简直美极了。”

    单雄信嘴角挂着笑,静静听他说着他的一见钟情,渐渐,他的眼前却浮现了另外一幅画面,万物萧瑟,颓败的矮墙上仍结着白霜,宇文宁立在井边,穿着鹅黄色短襦,月白色褶裙,手中握着一截羊角梳,临风结发。

    裴元庆说完,不见单雄信说话,转过脸,见他望着手中的酒杯出神,唤道:“单大哥,单大哥。”

    单雄信猛然回过神,手中酒杯一震,酒水泼出了些,湿了衣袖,他匆匆放下酒杯,抖了抖袖子。

    “单大哥,我刚才问你,可相信一见钟情?”裴元庆疑惑的打量着他的神色。

    单雄信放下杯子,神色显得极落寞,他呵呵一笑,道:“想不到贤弟踌躇满志,意气风发,也会为情所困。”

    裴元庆无奈的摊摊手,眼中却仍旧是甜蜜的笑意,“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单大哥,你可要帮帮我。”

    单雄信道:“帮你,要怎么帮?”

    裴元庆思量着说道:“你与她相识日久,可知道她喜欢什么?”

    单雄信想了想,道:“她日常爱饮茶,她还说,迢递只有长白山巅的雪水才能烹出滋味,再有嘛,女孩子,自然喜欢花花草草了,她琴技还不错。”

    裴元庆喜道:“拓跋姑娘竟然也通音律,花花草草好说,只是长白山的雪水……”裴元庆微微皱了下眉,站起身来,拱手一笑,“多谢单大哥。”风风火火的向门外走去。

    单雄信起身道:“贤弟,贤弟……”他追到门口,见裴元庆一头冲进雨中,三两步便奔出了院门。

    宇文宁抱膝坐在床上,神色怔仲。一灯如豆,窗外凄风惨雨,窗内却是一室静谧。

    “宁儿,还没睡吗?”

    声音清冽,是罗成,宇文宁收回神思,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房门,“有事吗?”

    罗成道:“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宇文宁不待他说完,抢先说道:“我刚才没有睡,一直在想过去的一些事,可是时过境迁,今时今日,很多事都已经变了,误会也好,解释也好,都没有意义了。”宇文宁倚在门口,望着院子里的雨幕,叹了口气,似做了最后决定,望着罗成,说道:“你请回吧。”便要关门。

    罗成有些急,握住了她的手,“宁儿,我知道过去都是我不好,我既然心里欢喜你,就不该再因为你定了亲就迟疑不决,雁门关外,我更不该一接到罗春的留书,什么都不说就走,我回去找你,店里那个姑娘都告诉了我,我知道你等我等的有多苦,我去大兴城找过你,没有找到,我便又去潞州,找到了单家的聚贤庄,可他们说根本都没有见过你,我就在心里想,你会不会是去了五台山,当初你可是说过想去那里玩,我就赶去五台山,一座寺庙一座寺庙的找过去,却始终都找不到你,我在那里又徘徊了数日,便返回幽州,听说姑丈要出门做生意,便求了母亲,跟姑丈一起去往盘龙镇。听说那里南临大隋,北接草原十八部,我只想,想你或许不喜欢待在中原,那里习俗与草原十八部相近,也许你会喜欢。到了盘龙镇,那晚在赌场外我终于看到了你,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你却是跟单雄信在一起,接下来的几天,你们天天一起喝酒,一起游玩,直到那天在木槿树林中,单雄信发现了我,我不得不面对你。看他待你很好,我本来都打算离开了,却不想,我们再一次相遇……”他一口气说完,神色已是哀伤至极。

    宇文宁眼中早已是泪光点点,“你听谁说我定亲了?”

    罗成道:“阴山脚下,你不是告诉那个老婆婆,说你与单雄信从小便定了婚?”

    宇文宁本是在垂泪,又忍不住破涕而笑,“那婆婆见我孤零零一人,便要给我说亲事,我不过是骗她的,你,你是因为这个?难怪从那之后,你便对我怪怪的,我还以为那里做错了,惹得你想要抛下我。”宇文宁嘟着嘴,说着说着,樱唇一扁,又落下泪来,神情哀婉欲绝,直如芙蓉泣露。

    罗成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宁儿,我怎么会舍得抛下你,从今往后,不论遇到何事,我都不会抛下你。”

    宇文宁伏在他胸口哭了一会,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悠悠说道:“可是,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有时候,也是勉强不得的。”

    罗成目露坚毅之色,道:“你是说杨素他们吧,宁儿,你请放心,我不会教你由他们摆布的。”

    宇文宁忧心忡忡的望着院中仍未止歇的雨出了会神,微微叹了口气,“可是东躲西藏的日子,终究无趣。对了罗成,大隋的皇帝要接我入宫,你父王怎么也牵连其中?”

    这也正是罗成百思不得其解的,他摇了摇头,“宁儿,这个我也不知,正因为这件事,让我觉得皇上要接你入宫恐怕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其中定然有别的隐情,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弃,相信我,有我在,你定然无事。”

    他本来不愿意说出心中所虑,怕的是宇文宁更烦心,其实他不说,宇文宁又何尝想不到呢?宇文宁淡然一笑,道:“我知道。”

    罗成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怕,眉目温润,轻声说道:“宁儿,时候不早了,你日间也累了,早点歇息。”

    宇文宁点了点头,刚要回屋里,听见罗成咳嗽起来,他转过身子去,不教宇文宁看,宇文宁忙跟了上去,映着屋子里灯光,但见他面色涨的通红,胸口剧烈起伏,显得极其痛苦。

    宇文宁踮起脚尖,帮他轻轻拍着后背,良久,他才止住了咳嗽。

    “罗成,你是不是又受伤了?”

    罗成忙摇头,“没有,不过是夜凉的缘故。”

    宇文宁狐疑的打量着他,“罗成,你不善于撒谎,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可是你不说,岂不是更教我悬心吗?”

    罗成凝了她一会,淡淡一笑,道:“那日看到罗春的留书,说有一队草原十八部兵对他们紧追不放,张允受了伤,他们打算把那些草原十八部兵引到雁门郡,希望我看到书信,尽快赶去,他们会在路上给我留下标记。待我赶到时,他们两个被围在了一个河滩里,张允浑身是血,罗春倒在血泊中已是人事不省,那时,草原十八部兵还有七人,其中三人也受了伤,他们忌惮我们,我们也忌惮他们,彼此又都不肯罢手,便缠斗了一夜,天亮时,才将他们尽数杀死。后来的事我便不知道了,醒来之后,才知道我已昏迷了十几天。还是去河边挑水的一个大哥救了我们三人,我在那位大哥家里将养了二十多天才能下地走路。可能是那次受伤太重,从那之后,便时常咳嗽。”

    他顿了顿,续道:“不过宁儿,你别担心,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他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不带丝毫感情,可是宇文宁心里却知道那是怎样一场恶仗,宇文宁心疼的看着他,柔声问道:“你是怕我担心才什么都不说便离开?”

    罗成望着她,良久,才轻轻点了下头。

    “你能下地后,立即便去寻我?”

    罗成淡淡一笑,算是默认。

    “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伤口。”宇文宁说着便去拉罗成衣领。

    罗成脸上一红,忙按住了她的手,“伤口都长好了。”

    宇文宁见他脸红,两颊也有些发烫。

    罗成笑笑,低头凝了宇文宁一忽,道:“好了,快去睡吧。”不由分说,把她推进房间,关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