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1/1页)穿越隋唐

    宇文宁换好男装,掀开帘子,缓步走向罗成,“你觉得如何?像不像?”她手指绕着发丝,又道:“我以前在大兴城的时候,也穿过男装,可惜我不会束发,要不,你帮我束吧?”

    罗成道:“你身量不高,穿了这宽宽松松的男装,显得更清瘦了,不过扮作我的书童却正好。”

    宇文宁抿嘴一笑,从袖间摸出那把羊角梳,塞到罗成手里,拉着他走到妆台前,三两下便散开了头发,望着镜中的罗成,道:“谁要做你的书童了,快点,帮我把头发束起来。”

    罗成打量着手中的梳子,迟迟才动手,动作生涩笨拙,神情却十分专注。

    宇文宁笑盈盈的打量着镜中的罗成,“我从小在草原十八部长大,不知道你们汉人的规矩,是不是男子不可以给女子束发?”

    罗成不答,却反问道:“难道在草原十八部,男子可以帮女子束发吗?”

    这一问倒把宇文宁问住了,她那里又知道草原十八部的习俗了,她不过是见罗成迟疑,她又不知道隋朝的风俗,才这么问的。宇文宁鼓鼓嘴巴,胡搅蛮缠,“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罗成无奈,淡然笑道:“规矩都是死的,事急从权嘛。”

    她本来想说,束发又是什么要紧的事,披头散发就不能出门了吗?可是他的手指渐渐灵活起来,指肚不时触碰到她额头鬓角耳垂,从他手指上传来的体温是那么柔和而令人心安,她便不再纠缠方才那个问题,缓缓的闭上眼,连日来内心的矛盾终于化解,她也终有了最后的答案。心理上,她并不是表面上这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孰轻孰重,她掂量的清楚。

    良久,她梦呓般的说道:“罗成,我们去武功把姑姑交给我的事情办完了,就一起去幽州吧。”

    罗成用一条墨色绢带把她的发髻束好,才说道:“早上不是还说想去蜀中吗?”

    宇文宁望着镜中的自己,清清爽爽,不过确实如罗成所言,过于清瘦了些,她转过身,仰起脸望着罗成,柔声道:“我想先去瞧瞧你长大的地方,蜀中以后再去。”

    罗成宠溺的望着她,含笑应允,“你要去,我陪你去就是了,走吧,饭菜都要凉了。”

    宇文宁拖着他的袖子,随他走到桌旁,一眼瞧见有酒,先斟了一杯,放在唇边咂了咂,笑道:“这酒很不错呢。”

    罗成在她身旁坐下,笑问道:“宁儿,你是从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宇文宁夹了一筷子菜,不以为然轻快的说道:“自学成才,从小就会啊。”答过了,忽然想起在盘龙镇时,她与单雄信在那木槿林里夜夜醉酒,日日厮磨,想来罗成都是看在眼里的吧,只是不知,他此刻,心里会作何感想。

    其实单雄信对她有情,她不是不知道的,如果没有先认识罗成,她应该会喜欢上他吧,在那片荒宅里,她一再出言逼迫,他最终也没有拂袖而去,那时,大概就生出了几分好感吧。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梦,昨晚又做了那个梦,梦里他那双凤眼熠熠生辉,在千军万马中救起她,那一瞬她怦然心动,那样的心动让她着迷,也让她茫然,那是现实中不曾有过的心动。如果是罗成,跟他在一起为什么还会做那个梦,如果不是他……单雄信也生有一双凤眼的,那个武将会是他吗?宇文宁不禁有些迷茫。

    “宁儿?”

    宇文宁蓦地回过神,手一松,夹着的菜掉在了地上。

    罗成眼中闪过什么,宇文宁没有看清,他已掩饰过去了,他夹了些菜放在她面前的碗里,“快吃吧。”

    宇文宁心中不可抑制的对他生出几分愧疚,冲他笑了笑,匆匆低头吃菜。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吗,他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吧,想到这里,她又释然了些,可是心里翻来覆去,终究是,意难平吧。

    她不觉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罗成,你什么时候教我射箭吧?”

    罗成想想,慢条斯理说道:“嗯,等到了幽州,让张允帮你做一把小弩。”

    “为什么要小弩啊?我想用你的大弓。”

    “你身量矮,臂力不足,用不了大弓。”

    宇文宁撅起了嘴,“你嫌弃我矮?”

    罗成忙解释道:“没有,我的意思是你身量不够高,用大弓不方便,小弩更适合些。”

    宇文宁跺脚,“说来说去,还是我不够高嘛,就是嫌弃我矮。”

    罗成张口结舌了半天,无从解释,又辩不过她,索性换了个话题,“宁儿,你说上次帮我做的两件衣服遗落了,要不再帮我做一件?”

    宇文宁哼道:“你现在不是有衣服穿吗?”

    罗成悻悻道:“那算了。”

    宇文宁狡黠一笑,嘴里虽然那样说,心里已在寻思着用什么料子花色了,可是想来想去,脑海中总是那个小镇外树林里,单雄信抢了她包袱里的衣服试穿的样子……

    初春的夜仍极凉,孤月高悬,呵气成霜。

    单雄信与拓跋钧两人在一农家借宿,晚餐只有薄粥野菜,用过后,那农妇自去收拾,这会休息还嫌太早,两人遂步出院子,在田埂间闲走。

    拓跋钧跟在单雄信身后,忽然没头脑的说道:“爷爷行事素来都留有后招,我猜不出他这次的后招是什么。”

    “你这一路上都不说话,原来是在猜测你爷爷的心思,以前你也常揣摩他的心思吗?”

    拓跋钧苦涩一笑,“在他面前,我一直都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虽然他是我爷爷,可是我们之间却没有普通人家爷孙间的亲情。”

    单雄信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个清早,她缓步走到悬崖边,临渊结发,如临深渊,他还清晰的记得自己那一瞬的心惊,那她当时又是何心境呢?难怪她性子清冷,原来是骨子里太过寒凉。单雄信不禁同情的望向她。

    拓跋钧浅浅一笑,缓缓续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大师兄,他脑子有些问题,其实,我该称他一声堂兄的,他叫拓跋铮,是我伯父的长子,我很小的时候,他还好着,每逢下雪,他都会带着我去摘白梅花,后来,好久好久,大概一两年,两三年?久得我都不记得了,我都没再见过他,后来再见面,他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时不时会发病,每次发病,爷爷就让二师兄把他关起来。我时常想,我们这些师兄妹,大概,也只二师兄最合爷爷的心意吧。”

    单雄信想起那晚他隐身石后,听见拓跋铮与王伯当的对话,后来拓跋钧出现,拓跋铮便表现的有些失常,他们两个显然是有事瞒着拓跋钧,莫非,他在拓跋钧面前都是装的?如果真是这样……单雄信没有说破,他不忍打破拓跋钧心里那唯有的童年美好记忆。

    “北魏早都不在了,可是我们却须臾都摆脱不了这个噩梦。”拓跋钧不觉叹了口气,神情显得极其无望。

    单雄信不知道怎么劝慰她,只能陪她默默走着,远处田野间有几株树,光秃秃的,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甚是突兀。

    拓跋钧面上表情忽然变得极其痛苦,她抚着胸口慢慢蹲了下去。

    “怎么了?”

    拓跋钧冷笑了数声,面色凄然,“原来这就是他的后招,可是他千算万算,却算不到,宇文姑娘已与我分道而行。”

    单雄信满脸困惑,“到底怎么了?”

    拓跋钧缓缓站了起来,脸上的痛苦之色已不见了,“我们太白一脉有一种子母蛊,是用来追踪敌人的,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子蛊与母蛊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线,不论千山万水,都无可遁形。爷爷在我体内中的正是子蛊,不论我走到哪里,他只要催动母蛊,便可知道我行踪。这种蛊中在身上,本来是不会轻易被寄主察觉的,方才我催动内力,便感受到了他的反噬。难怪我们在隰桑庄才一宿,追兵便赶到了。”

    单雄信想起盘龙镇的那晚,拓跋钧挟持杨素掩护他们离开,拓跋雄嘴角那么难解的笑,原来,他早都筹划好了。他思量片刻,道:“那要如何才能去掉?”

    拓跋钧嘴角仍挂了丝冷笑,“一旦中入,便终身难除,不过母蛊死掉,子蛊也会失效,现在母蛊在爷爷那里,想要毁掉很难。单大哥,你走吧,我接下来会去大漠,你只要避开那个方向,他们便找不到你。”

    单雄信哼笑一声,道:“你这个主意很不错,不过我不打算让你独自去大漠。”他望了眼远处的虚空,眼中闪过什么,停顿那么一瞬,才又接着说道:“要去,也是我陪着你去。”

    他说罢,微低着头凝着拓跋钧,拓跋钧心中一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月色如霜,她微垂着眼,眼角的坠泪痣晶莹若琥珀,摇摇欲滴,使她清寂的面容显得生动起来,在夜色中绽放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单雄信胸中有那么一瞬的窒息,才舒缓过来,他顿了顿,道:“走吧,夜深了,早些休息。”

    拓跋钧却猛然抓住了他的手,“不,不行,我了解爷爷的手段,你不知道,在太白山上,那个山洞里,有很多酷刑,那些酷刑,只怕你想都想不到。五岁的时候,我亲眼见到一个人被他折磨死,那个人死的好惨,好惨……不行,你必须与我分开走,我不能连累你。”她如一头惊慌的小鹿,眼神里全是慌乱与恐惧。

    单雄信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柔和且坚定,“不是你连累我,而是我一直在连累你,不用怕,即使再恐怖的酷刑,若是两个人一起来承受,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拓跋钧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眼中的泪却如珠子般滚落,她将脸深深埋在单雄信的胸口,轻声啜泣。

    她当时选择帮助他们,心理上竟是背负着如此大的压力,单雄信当时只道平常,此刻心中满满的都是愧疚,她默默的竟替他们担了如此多,单雄信胸腔中忽然一热,对她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