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1/1页)穿越隋唐
太白山距离杏花镇本不甚远,单雄信疾驰了一天,黄昏时便赶到了刘文静家。他翻身滚下马鞍,但见刘文静家大门敞开,急冲冲奔了进去,那里还有人,他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他怔怔的站在院中,出了一头冷汗。他定了定神,院中有打斗的痕迹,显然罗成与宇文宁是在这里的,若只是刘文静与单婵盈,想来官兵也不会为难他们,自然是罗成与了官兵,与之抵抗,双方才发生冲突,想到这一层,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心里一遍遍的重复道:宇文宁,是我害了你。
忽然听见屋里一个声音在哭泣,哭的好不哀伤。
单雄信循着声音径直走入刘文静书房,却见桃花一边蹲在地上整理刘文静散落在地的书稿,一边揉着眼睛,一双眼早哭的红肿了,她只顾着伤心,却也没发现有人进去。
“桃花姑娘,刘先生跟婵盈呢?”
桃花揉了揉眼睛,细细看了单雄信一忽,才认出他来,抽抽搭搭哭道:“单家大哥,今天来了好些人,贼不像贼,兵不像兵的,把刘大哥家围得铁桶似的,一个人也不放进来,直围了半日,那些人才走,等他们走了,我就赶紧来瞧,可刘大哥跟单妹妹都不见了,连刘大哥家来的两个客人也一块没了,你也瞧见了,这屋子里就像遭了贼一样。你说,那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刘大哥在村子里教书,怎么会惹上那些人?”
她心里存着许多疑惑,单雄信又何尝不是呢?“桃花姑娘,你可瞧见那些人去那个方向了?”
桃花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瞧见,他们一走,我就进来了,单家大哥,刘先生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单雄信想了想,道:“刘先生应该不会有事,你放心吧。”那些人的目的是宇文宁,如果想要宇文宁答应他们的条件,应该不会为难她的朋友,相反,还会格外优待。
“真的吗?”桃花还是不太放心。
单雄信重重点了下头,无论如何,他们带走宇文宁,最终都会送她去大兴城,单雄信想清楚这一层,心里也便有了计较,向桃花道:“我去救他们回来,你安心在家等着。”
桃花觑着眼看了看窗外,追着他问道:“单家大哥,外头天都要黑了,你不如明日再动身吧?”
单雄信只说无妨,径直向院门奔去,不想迎头却撞上了两个人。
当先一人书生打扮,容长脸,白净面皮,上下打量了单雄信一番,道:“阁下便是单通吧?”
单雄信点头道:“正是,尊驾是谁?”
那人道:“不敢,在下瞿信,宇文大人想请单公子去武功县一趟。”
单雄信略一沉吟,道:“我那几个朋友可都在武功县?”
瞿信略点了点头。
桃花在单雄信身后,狐疑的打量着那两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单家大哥,不要信他们。”
单雄信道:“没事的,你在家等消息吧。”
单雄信随瞿信一起乘了辆马车,由他的随从赶车,便投武功县城去了。
到了武功县城,单雄信被径直引入了县衙后堂一间花厅中。
夜色深沉,竟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
宇文宁跪坐在屋中矮塌上,锦衣华服,满头珠翠,意态慵懒,手中握着根金簪正在挑烛花。她微微侧着头,眯起眼,双眸弯弯如月。
单雄信在门口稍稍迟疑了下,才大步走了进来。
宇文宁回眸,冲他微微一笑,“你来了。”
单雄信略点点头,面色铁青,深深的盯着她看,并不坐。
宇文宁亦没有起身,回避着他的目光,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单通,我向晋王替你求了个官,这是官牒,履历是我教县里文书帮你拟的。”她在桌上一推,把那官牒朝单雄信送了送。
单雄信不置一顾,脸色却更难看,“晋王?你怎么会见他?”
宇文宁含笑点了点头,“是啊,皇帝陛下让他亲自来迎我回宫,这面子可还算大吧?说起晋王,我与他虽素未谋面,却是一见如故。”
单雄信脸色更加阴郁,半晌,才道:“我知道这并非出于你的本心,他们定然是拿我们威胁你,我现在就带你走。”
宇文宁轻轻揉了揉太阳,道:“单通,我记得好像说过你太自以为是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单雄信道:“若不是我告诉他们你的行踪,他们定然难以找到你,是我害的你,所有我必须带你走。”说着便要上前。
宇文宁愣了一瞬,浅笑道:“何去何从是我的私事,与你何干?说起来我们过去也曾有些交情,就向你交个底吧,皇帝陛下是诚心想要补偿我,皇后娘娘更是亲自下了懿旨,宫殿也赐了,金奴玉婢绫罗绸缎古玩字画的也都赏了,又让晋王从大兴城赶来,让好生接我去呢,我很是欢喜。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讨论了。”她睨了眼屋中立着的一个丫头,那丫头忙趋步上前来,宇文宁拿起那张官牒,递到那丫头手中,望着单雄信说道:“这个你收起来,你单氏一门忠烈,我这个北周公主却给不了你什么恩德,今番为你谋了这个官职,也算是略尽主仆之情吧。”
那丫头将那官牒递到单雄信面前,他却不接,只问道:“你是北周公主,何去何从,不光是你的私事,更是国事。”
宇文宁道:“说的不错,不过故国已亡。父兄已死,国中我最大,我愿意去那里就去那里。还轮不到你在此指手画脚,妄加议论。”她说这句话时语气极不屑,一脸慵懒,说罢掩口打了个呵欠,颇厌烦的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且退下吧。”
单雄信捏着那张官牒,只是死死的盯着她,目中布满血丝,“我不信这就是你的选择,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他大步上前,一把挽住了宇文宁的胳膊。
宇文宁嫌恶的剜了一眼他的手,道:“你可真是自以为是。”她一丝丝的抽出胳膊,厌烦的打量着他,末了,吩咐身旁的丫头,“还不去叫人请他出去?”
单雄信眼中闪过一丝惨烈至极的神色,不由缓缓松了手,他哼了一声,将那官牒朝怀里一揣,略拱了拱手,道:“既然公主已做出了选择,要认我北周的仇人为亲,单通也无能为力,这官牒倒是多谢公主费心了,不用叫人了,我自己走。”
他竟头也不回,大步出了花厅。
宇文宁身子一软,那丫头堪堪扶住,“公主你怎么了?”
宇文宁忙道:“许是累了。”声音疲软无力。
单雄信步出县衙,却见县衙前门廊下坐着一人,凄风裹挟着雨淅淅沥沥飘洒在廊下,沾湿了半幅衣袍,那人竟然是浑然不觉。
单雄信走了上去,“罗成?”
罗成抬眼看了看他,苦笑道:“你也没能说服她。”
单雄信望着雨幕,落落寡欢,“她倒是给我谋了个去军前效力的差事。”
罗成从身侧提起一包沉甸甸的物事,“这是给我的赏银。”语音中伴随着无限的寂寥酸楚。
单雄信朝雨幕中张了几眼,搓了搓手,整理了下表情,却仍无法压下满腹酸涩,末了不无感慨道:“其实细想想,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也不错,她天潢贵胄,从小锦衣玉食,是过惯了那样的日子,只要心里能放下仇恨,回到宫中,继续享荣华富贵,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罗成有些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我想,她心里许是早都放下了仇恨,她从前说过,天下是天下人的,谁做皇帝都好,只要百姓得享太平。方才她又跟我细理了理北周皇室与我大隋文帝之间的关系,原是千丝万缕拉扯不断的。”
单雄信喟叹一声,道:“不知道此刻城中的酒楼有没有关门?”
罗成道:“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提起那包金银,一头撞入了那漫天的细雨中去。
宇文宁躺在榻上,听着细雨打在窗牖上作响,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午后她见到了晋王杨广,在等待的间隙,她心烦意乱,却还是怀着期待的,毕竟,他是遭后人诟病最多的古代皇帝之一。
房门被推开,阳光如金子般涌入,铺了一地。他穿一件月白色锦袍,半新不旧的。他眉目生的极好,罗成与单雄信也算生的好的了,却都不及他,宇文宁犹记得自己见到他那一瞬的震惊与失神,他更有满身的文华清贵之气,是他们没有也不可能有的,只是他满脸的疲倦之色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掉的。作为皇子,事务极多,日常也并不轻松的吧,宇文宁在心里寻思着。
两人交谈间,他都执礼甚恭,宇文宁从他言语与那通身气派间,竟是丝毫不见他对皇位的觊觎与*。许是他城府太深了吧。
可是,无论如何,望着他,宇文宁都无法将他与后世对他评价的昏庸,残暴,荒淫这些词汇联系起来。
宇文宁在榻上又翻了个身,她赐金银给罗成,赏官给单雄信,明知道他们对此都极为不屑,只希望借此能让他们远离自己,不再搅入这是非之中,可是尽管如此,却终究是意难平。
这一日,是她此生最煎熬的一日,她揉着太阳穴,痛苦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