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第章(第1/1页)穿越隋唐

    不过月余时间,清凉殿已被翻修一新,内里雕梁画栋,外面广植藤萝百卉,精致的了不得。

    午睡起来,宇文宁呆呆的坐在窗下发怔,惠儿端了壶花果茶来,倒了一杯送到她手边,“郡主,奴婢见你这两天没有食欲,在这茶里又多加了些山楂,略微有点酸,不过更能开胃,郡主尝尝。”

    宇文宁冲她一笑,端过来抿了一口,微微皱了下眉,“从前年幼,倒是喜欢酸的,现在年纪大了,越发吃不得酸。”

    惠儿又道:“郡主午膳不曾吃多少东西,有新鲜的莲蓬,奴婢剥给你吃可好?”

    宇文宁见不得惠儿替她担心,只好道:“那你去拿来吧。”

    惠儿应了一声,轻快的去了。窗牖外几株落葵恰恰爬到了窗台上,圆圆的叶子浓绿润泽,团团可喜。宇文宁禁不住伸手抚了抚那叶片,身后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而至,宇文宁只道是惠儿,便道:“你把莲蓬搁下,先给我研一池墨。”

    来人却是杨广,他手里携着一副卷轴,径直走到宇文宁身旁,把那卷轴递了过去,“这是我新得的,打开瞧瞧。”

    宇文宁忙回过身,冲他行礼道:“原来是陛下,怎么不叫人通传,有失远迎了。”

    杨广一撩袍,在她方才坐的矮榻上坐了,“怎么,午膳又不曾好好吃吗?”

    宇文宁一边慢慢展开那卷轴,一边道:“天热,自然胃口不佳。”待展开画轴,双眸放光,却很是吃惊的笑道:“竟然是顾恺之的《凫雁水鸟图》,大隋之前少禽鸟图,这幅可真是难得。”

    杨广轻笑道:“就知道你会喜欢。”

    宇文宁把那图铺开放在一旁书案上,拿镇纸压好,俯□去细细的看了一遍,嘴角蕴满笑意,双目弯弯如两汪新月。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花纹,使得她略微苍白的面颊亦明媚起来。

    杨广斜睨着她,连他也不记得多久未在她脸上可到这种光彩,故而眼中亦是暖暖的笑意,“方才听见你教惠儿研磨,是要作画吗?”

    宇文宁叹了口气,连这一叹里都是带着快乐的,“我是不敢提画画了,有大家名作在前,我那几笔涂鸦实在不好意思再摆弄。”

    杨广忍俊不禁道:“其实画画并不难,只要胸中有丘壑,自然能画得出好山水。”

    宇文宁却不认同,“话虽是这样说,可书画这些事,终究是要有天分,才能笔意里带出灵气来。”

    杨广见手边放着半盏茶,便端起来喝了一口,不禁皱眉咂舌道:“这是什么茶,这么酸。”

    宇文宁抿嘴笑道:“是惠儿煮了让我开胃的,陛下要茶喝,我另沏来。”

    杨广道:“罢了,我也不想茶喝,不过是润一润口。”

    惠儿恰捧了一碟莲蓬进来,见了杨广,便蹲下去行大礼,宇文宁接过她手中的盘子,惠儿便告退出去了。

    “新鲜的莲蓬,陛下要用吗?”宇文宁把那碟子捧至杨广面前,让他看过了,就顺手搁在了小茶几上,在茶几另一侧坐了。许是因为认识的早吧,她素来在他面前不太立规矩,也可能是私心里认为,皇帝都是不想人怕他的,故而她一直在他跟前都表现的很随意。

    杨广道:“看着清脆鲜亮,你剥来我尝尝。”

    宇文宁便拿起一个莲蓬慢慢剥着,因想起前些日子宫中论起的迁都之事,便问道:“听说陛下在洛阳修建新都,是打算迁过去吗?”她恰剥出了一颗莲子来,莹白如珠,杨广伸手过去,在她手上轻轻一握,宇文宁手一颤,那颗莲子便落在了杨广掌心,宇文宁垂目一笑,就势轻轻抽出了手。

    杨广拿起那颗莲子,便要送入口中,宇文宁忙提醒道:“莲芯尚未取出,仔细苦。”

    杨广却是不在乎,细细咀嚼了一会,才咽下去,笑赞道:“唇齿留香,你也尝尝。”

    宇文宁怕苦,到底取出莲芯才吃了一颗,甜香爽口,果然是唇齿留香。

    杨广忽又睨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穿天水碧很美,只是近来益发的清减了,这些素淡的颜色便显得有些清寂。”他扫了眼窗外,道:“你窗外的木槿开的正好,可剪两朵插在鬓角,以增颜色。”他顿了顿,又道:“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穿的是鹅黄,立在一株石榴树下,可真美,就像是,是那月宫的仙娥。第二次见你,便是在宫中了,那时候已是暮秋,火红的柿子挂在光秃秃的枝头上,一个个红灯笼似的,你穿的是明绿,正踮着脚帮宫人们摘柿子,那萧索的深秋竟像是被你点亮了一般。”

    宇文宁努力的回忆杨广说的那些第一次,第二次,记忆隔着时光,久远的她都有些记不得了,只觉得是前尘往事,她微微一笑道:“早十年前我确实爱鹅黄明绿,甚至梅红,这些娇嫩的服色,现在这么大岁数了,怎好再穿,所以那日陛下教周典饰送夏衣来,我便让她把那些好颜色的袍子带回去了。”

    杨广拿着一个莲蓬在手中把玩着,半阖着双目,不无遗憾的说道:“十年前朕虽然认识你,可惜……”他喟叹一声,忽睁开了双目,凝视着宇文宁,慢慢说道:“你若是喜欢洛阳,朕就迁都过去。”

    宇文宁一怔,心中跟着抽动了一下,却是干笑道:“我还是觉得这里好,毕竟,都住了十年了。”

    杨广哼笑一声,揭过这个话题,道:“修文殿现整修已毕,藏书二十余万卷,更有许多山川地理志。”

    宇文宁喜道:“我想去看书,求陛下准许。”

    杨广道:“我允你搬回清凉殿里来看。”

    宇文宁笑靥如花,虚虚行了一礼,“谢谢陛下。”她道过谢后,目色却渐渐黯淡下去,眉头微蹙,摆弄着衣带,轻声道:“陛下无需待我这般好,此生困于深宫,我早已是无用之人。”

    杨广探身过去,伸出右手握住了宇文宁的左手,“你令我心生倾慕,至少于我,便是有用之人。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他呢喃般的在宇文宁耳边吟诵那几句诗,宇文宁身子轻轻一颤,晕红双颊。

    杨广起身,至宇文宁身侧坐下,轻轻把她揽在胸前,“我知道你顾忌什么,惠儿都告诉我了,你无需争,也不会有任何人来与你争。”

    宇文宁被他揽住,在他臂弯的局促空间里虽下意识的想要缩起身子,可还是难免腰身与他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宇文宁不言,杨广只当她默认了,手臂上用力,紧紧的拥着她,侧脸在她耳边鬓角轻轻厮磨着,眼中是柔柔的浓浓的情意。

    宇文宁在心底长叹一声,这一日终究是来了,她无法逃避,更无法拒绝,其实是早知道会有此一日,她才与惠儿说下了那么一番话,如今有杨广此言,想来她还能守住一些清净吧。

    “妹妹,你的喜好我知道,你的担惊我更知道,从此以后,便为我敞开你的心吧。”杨广仍旧在宇文宁耳边厮磨,低声呢喃,宇文宁脑中一时混乱至极,一时又闪过初见杨广时的画面,还有那在她心头揉开一丝涟漪的满身文华清贵之气,初见时他的形象渐渐在她心中清晰明朗起来,宇文宁心头蓦地有些薰薰然,她把脸颊轻轻贴在他下颚处,轻声道:“春衫欲染路犹遮,此日光阴向谁赊。短鬓廉纤清明雨,古道怅望使君车。愿与呢喃欢永夜,随它细簌到滂沱。拟置壶酒山阴畔,青春岁月好斟酌。”算是对杨广的回应。

    “好一个愿与呢喃欢永夜,这是谁的诗,以前倒是没见过。”杨广赞道。

    宇文宁心里自责起来,一时说溜了嘴,这倒不是那位古人的诗,却是她那个时空里一个作家写下的,她只好掩饰道:“我也记不得那里看来的了。”

    杨广不过是随口一问,丝毫未感觉到宇文宁的紧张,手中把玩着宇文宁一绺青丝,在指间缠缠绕绕,“妹妹用的什么头油,可真好闻。”

    宇文宁一边剥了几颗莲子给杨广,一边道:“并不曾用什么头油,不过是拿外面木槿树叶泡的水来净发。”杨广又拉着她的衣袖闻,宇文宁被他缠不过,只好道:“怪热的,我们不如安安静静坐着下棋。”

    杨广道:“连日朝上都在与大臣们讨论开科取士之事,今日朝上宇文恺又上呈了洛阳新都的图纸,现还堆在那里,晚间还要细看斟酌,这会下棋又要耗深思,不如你去焚一炉香,我们喝茶读书可好?”

    宇文宁笑盈盈道:“再好不过,陛下稍等。”在香灰中埋下一块火红的香炭,放上隔片,忖度着午后易困倦,便特意挑了一款醒脑提神的香。弄好这些,去净了手,便步态轻快的去外间煮茶,杨广起身翻看她架上的书,信手翻了几卷,都是从前读过的,又搁下了,但见有一本小册子,装订的样式奇特,并不像普通的书,杨广掀开一看,却是宇文宁自己手绘的花果草木禽鸟图册,每幅图旁或配一首诗,或简单几个字,虽然是几笔写意,却颇具新意,杨广一页页翻过去,或遇一立意新奇,构思巧妙的,不由玩味一番,一时竟看住了。

    宇文宁端了茶进来,见杨广在看那画册子,便也不去打扰他,搁下茶,自己走到书案旁,又展开了顾恺之那幅画,仔细揣摩把玩。

    惠儿一时送果子进来,瞧见杨广长身玉立,微微眯着眼,唇角挂着笑意,在书架旁站着读书,这边厢宇文宁濡了笔,微微俯身,正在案旁运笔如神,两人如此相伴着消磨长天白日,便如那小家子的夫妻一般,遂放轻了脚步,缓缓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