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铭刻(第1/1页)黄金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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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穗打个寒颤,竟然是这么个“金庸牌”毒药名字,顾名思义,中毒之人会十日之内死亡,还是一点点烂掉肠子,她掰着手指头一数:“这,这都过去六天了!”

    她觉得眼前发晕,一个活蹦乱跳,漂亮得魅惑众生人,四天后就要痉挛抽搐着死去?

    巫秀哼了一声,说道:“林大夫及时为四爷服了药,可暂缓毒性发作。寸寸成灰从毒发之日起,十日内,五脏六腑烧成灰烬而亡。”

    金穗不寒而栗,双手握成拳,她没法想象姚长雍那样悲惨地死去,研究这种毒药人实太毒辣了。她抖着声音问:“那姚公子发作几日了?”

    巫秀瞪她一眼,冷哼道:“黄姑娘是诅咒我家公子么?”

    “不是……”这毒药还没发作呢,便疼成这样,倘若发作,还不要疼死人?

    “四爷体内毒还没正式发作。”巫秀冷瞥她一眼,背转身去,不再理会金穗。

    金穗略略松口气,也是,毒一发,五脏六腑开始腐烂,即便救回来,后半生也多半是个多病多痛身体,思及此,她心又吊起来,怜悯地看向姚长雍。

    林大夫将注意事项一一列纸上,见巫秀没有避讳金穗,瞥了眼满脸同情金穗,对锦屏道:“锦屏姑娘,四爷毒靠着百花凝玉丸,只能再暂缓三日了,三日后若是还不能配齐解药,一旦毒发,老朽也回天乏术。”

    锦屏背过身,捂着脸轻轻啜泣,贺世年脸变成石灰色,巫秀背过去身子轻轻颤抖了下。

    金穗心一动,问道:“林大夫是说,已经有解药方子了?”

    林大夫轻点头。

    “那还差哪几味药?”金穗接着问道。

    林大夫看了看金穗。轻摇头道:“这药连济民堂都找不出来,巫秀已经派人去慕容王府和钟王府求赐解药了,可是钟王府未必有,即便有,也未必会给,人间是寻不到。”意思是。连累世医药世家钟王府都没有药,小小黄家不可能有了。

    “既然能有解药方子,难道那方子上药材只能天上有不成?”金穗颦眉道,看来是很稀罕药材了,连偌大慕容王府都没有。

    “确实只天上才会有,如今我们能做就是人事。听天命。”林大夫说完,手脚麻利地收拾小药箱,回姚府去了,下楼脚步声很是沉重。

    金穗沉默地望着林大夫背影,又看看姚长雍,暗中祈祷钟亲王府能出手相助。

    一旁贺世年轻叹道:“若是顾大夫或许能好些,可惜怎么也找不到顾大夫身影。”他恨恨地添上一句:“这老小子。约摸是料着出事了,竟躲藏起来不见人,生怕牵连上他!”

    “顾大夫来了也无用……咳……”姚长雍虚弱声音从榻上传来。

    “四爷醒了?”贺世年惊喜道,和巫秀、锦屏不约而同地扑到床榻边上。

    金穗满脸欣喜地随后而至:“姚公子。”

    姚长雍凝望眼中闪过一缕波光,轻笑着朝几人点头,目光金穗脸上凝聚一瞬,又转开了。

    锦屏扶起姚长雍,他背后垫个大迎枕。

    姚长雍略有些不好意思,他身上盖被子。身后迎枕。以及床榻上床单、蚊帐散发着少女气息,这些全是金穗。锦屏本想要换下来,但是被褥之类是大件东西,且蜀味楼人来人往,她没敢轻举妄动。再者。金穗说过,她从未曾蜀味楼过夜,这些被褥只是准备着,从来没用过。

    姚长雍挨过这几天剧痛,已有些适应了,扛疼能力提高,他对自己身体很了解,趁着这会儿清醒,对巫秀道:“巫秀,把文书取给我,锦屏搬个案几过来。”

    他说话声音很轻,有气无力,但眸中神色却是不容反驳。

    巫秀和锦屏各自行动,贺世年心酸道:“四爷,有什么事非要急着现去办?请四爷直接吩咐属下。”

    姚长雍以拳抵口轻声咳嗽,金穗忙递上自己帕子,她自己曾经咳过几年,明白那种摧心拉肺感觉,而姚长雍此时比她当初要疼百倍不止。这样毅力连她这个警校出身人都心生佩服。

    姚长雍接过帕子闻见薰衣草味道才知是金穗,他顿了一瞬,轻轻掩唇上咳嗽,咳了几声,对贺世年道:“我这里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那下毒之人定是知晓我这几日就要不行了,届时谣言四起,怕是有大动作,我姚家军心不稳,有些宵小之辈浮出水面。贺掌柜,我命你暗中监督梁州各大掌柜动静,伺机揪出有异心人。我们姚家梁州经营多年,梁州是后退路……”

    几句话说完,姚长雍又咳嗽起来。

    贺世年忙拱手道:“是,四爷!四爷先不要说话,我都明白,属下这就吩咐人去办。”他深深地看了眼姚长雍,转身大步下楼。

    金穗见姚长雍有吩咐姚府正事,随着贺世年一起告退,站门外没有立时离开,屋子里却静悄悄,没有什么声响。

    姚长雍目光追随金穗背影,直至她消失门外,他嘴角笑纹泛起一丝苦涩,缓缓地敛回目光,吩咐道:“锦屏,研磨。巫秀,你替我翻文件。”

    锦屏眼中浮泪,伺候笔墨,摊开宣纸。巫秀看看门口,又看看姚长雍,沉默地为姚长雍翻开文书,两人早有默契,姚长雍一个眼神,他便知晓是翻页还是换一本。

    金穗站立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也不好一直站门外,正要走开,突然听到里面传来锦屏惊呼,她心一颤,赶忙推开门,就见姚长雍软绵绵地趴案几上,被褥上一大滩墨迹。

    锦屏眼中噙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巫秀紧绷着脸扶起姚长雍身子平放榻上。

    姚长雍一日要痛晕过去好几回,她习以为常,却每每见他晕倒一次,她依然会有心惊肉跳感觉。

    金穗身后门被关上,她走近塌边,帮忙洗个帕子什么,巫秀收拾案几上书信,她惊鸿一瞥之下,瞥见了“遗书”二字,手中帕子猝然落到地上,她忙醒回神,拾起地上帕子,双手有些发抖。

    原来锦屏是为这个而哭。

    金穗心中一阵绞痛,却丝毫没办法,只干巴巴地着急,回府后茶饭吃不好。她犹豫该不该告诉姚府中人,万一姚长雍就这么死掉了,姚老太太见不到他后一面,不说以后恨她,只怕要成为终身遗憾,而她却又不能违背姚长雍意志。

    如此煎熬了一整天,金穗趁着姚长雍醒来时候,皱着眉头问道:“姚公子如今这个情形,府中一个人也不知晓,恐怕不妥。姚公子有没有相见人?”还有后一天姚长雍便要毒发了。

    “黄姑娘不必再说,我没有想见人。”姚长雍形容枯槁,他每一口汤药都吃得很认真,吞咽饭菜很艰难,从喉咙口一直疼到胃里,但他眉都不皱一下地吃掉。他怕自己没有下一个清醒机会,每次清醒后不是认真喝药吃饭,便是为姚家安排后路。

    金穗看着这样努力挣扎,与死神赛跑姚长雍,也忍不住感动。她轻轻喟叹。

    姚长雍对锦屏轻轻摇头,锦屏会意,收起筷箸,收拾碗碟。

    姚长雍视线金穗唇上停留一秒,记住她唇形,眼中泛起一丝自嘲,盯着眼前粉红纱帐,不带情绪地说道:“黄姑娘,我们姚家女人过得都很苦。几年前,我未主事时,有人甚至夸张地说,姚府一门寡妇。我们姚府男人不会女人眼前死去,也许是因为不想让她们记住丈夫、儿子濒死那一瞬痛苦和狼狈吧。”

    那种痛苦和狼狈会摧毁一个人神智,姚长雍终于明白父兄心情了。可是,他人生第一次为之心动人却稳稳地坐他塌前,问他要不要叫家人来见他后一面。既然她没有与他相通心意,那就让自己为狼狈样子深深地印她心上,让她铭记一辈子。

    他人生后时光能体会到心动感觉,而这人愿意日日相陪,也不算是死不瞑目了。

    “姚公子……”金穗哀伤地唤了一声,姚长雍语气真像是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姚长雍眼中闪过一道水光,声音轻缓平静:“我父亲死前中毒也是十日断肠散,父亲死也不愿回府,和我大哥躲外面,我大哥无法拿到解药,那人让我父亲和大哥回府,父亲不愿,言语相激,毒发七日后便被杀了。后来我二叔受了重伤亦是没有回姚府,而是死外面,让人收拾好他遗体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