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此生遗撼(第1/1页)悍妃,凤临天下

    第九十四章:此生遗撼

    她到底是沒有原谅宁越.长宁却忽然意识到这个阿婆其实也是强大而倔强的.女人就算是死.也是骄傲地死去吧.她是如此.蓉妃亦是如此.而宁越.骨子里也是如此的吧.

    桑菩和重琛闯了进來.见此情形倒不知如何是好.宁越将阿婆的身子平稳的放在地上.站起身时雪白的衣裳上都是斑斑血迹.“将她择一块宝地埋了吧.立一块牌.无需刻上一字.”

    宁越拉着长宁出了屋子.久处黑暗现在阳光一照倒有些睁不开眼.待从空茫茫的境界中走出來他便看到长宁一脸的鲜血.他柔和的笑了笑.拿出一方锦帕.在院子里的水缸里浸了浸水.就站在屋檐下替她轻轻擦拭着.长宁闭着眼.只觉得这一刻的阳光刚刚好.不冷不热如是他手心里的温度直渗得人心里暖暖的.

    哑狼从屋子上跃下來随在长宁身后悄无声息.

    他们穿过大街.这会儿广场上正在进行庆典活动.“咚咚咚咚咚咚”一阵鼙鼓声响起.在这有些疲软的康丰城中回荡.一声声雄壮激人热血.鼓手们穿着单衣在这天地之大的空阔中愣愣的敲出了一个沸腾腾、热闹闹的世界.

    “长宁.经过此夜.有些事你必须要去面对了.”宁越突然停下步子.从袖中抛出一物挂在长宁的脖子上.那是一只红贝.完好无损的红贝了.长宁看了看宁越的胸前.想來那只破裂了的在他身上挂着了.

    这会儿他们停在娑娑桥畔的红枫树下.长宁倒也显出一点蛾眉曼绿.柔情绰态.令人望而惊艳.“我知道.该來的总是要來 .”

    他们视线望向前方.不远处一队侍卫正在飞奔过來.躬身一跪.领头之人道:“陛下有请殊大人于沉香殿一见.”

    长宁认得他是燕子卫新上任的副统领叫那野.便随着他去往沉香殿.才入殿就见有许多花匠正在将园中的原本的树挪去.重新栽种新的树木进去.而这重新栽种的居然是――雪梅.

    “这是谁人的意思.”长宁问身边的那野.那野拱手回话.“回大人.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说沉香殿沉香殿.他要让沉香殿中以后都充满雪梅的香气.”

    须臾站在大殿上.定定地看着远方.看着那个缓缓走來的人影.夏天才去秋才刚來.他就觉得这康丰有些冷了.从遥远的远方吹來的风透着薄薄的凉意.进入他心头时只觉得萧萧瑟瑟.一片落叶枯寂.

    那个向他走來的人影依旧那么耀眼.性情疏阔.聪慧通透.还记得那日营帐之中.他微微抬起她的脸.那身张扬红衣.挽着发髻.水晶流苏自耳畔垂下.折射着晶莹光芒.一如她的眸子璀璨.

    长宁向她行过礼后须臾却迟迟沒有叫她起來.就这样看着她如是入定了一般.以前他是不信一日不见如同三秋的话句.但现在他是信了.“朕好久都沒有活动活动筋骨了.你陪朕去骑一会儿马吧.”

    “臣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恐怕……”长宁恐又惹什么闲话.

    须臾微垂着眼.似是在看着地面.但却又有些漫不经心.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才重新抬起头來.道.“沒想到几日不见你又心狠了.你现在是在逼朕吗.是逼朕将你打入死牢还是要逼朕下旨宣你无罪. ”

    “臣不敢.臣今日回來只是想要陛下彻查黛妃一案.还臣一个清白.”长宁略略出神.她到底还是记得当初中军帐中那个闲谈潇洒的人儿.勾人魂魄的眼神.彻入心扉的笑声和醇香悠长的酒香……那时仅作君子之交.不料日后会有如此羁绊.

    “容后再说.”须臾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似有些生气.压低了脚步声从长宁身边走过去.长宁唯有跟上.今非昔比.陛下的意思到底违逆不得.

    有人牵了两匹马过來.都是名贵马驹.须臾已经换了衣饰翻身上马纵然而去.长宁也随即跟上尾随直至出了宫门.直到出了城门.康丰的道路极得极为完善.只是须臾似乎有意跟道路过不去.偏往那些生僻的路上走.走着走着也不知去了哪里路也已变得极为艰苦.前面有一座山丘.并不高.只有一条山径在碎石乱草间蜿蜒.一眼望去眼前一片枯黄.因为这山丘上沒有草木只剩土色裸露在外.偶尔有一棵树都瘦骨枯瘠的.扭曲着身子长得极为怪异.也偶有一点绿草一点苍耳趴在泥土里.看起來病殃殃的有气无力.

    长宁唤了须臾几声他也未有理睬.即便是下山他也扬鞭催马前行.长宁刚想喊他注意不要跑得如此快时.那马已经一个折蹄须臾就从马背上滚落了下來.向山下滚去.长宁连忙从马上跃起想要扯住还要下坠中的须臾.然而这时须臾已经抓住了一簇野草止了跌势.

    长宁连忙将他扶起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掀了他的一点裤角一瞧.脸色一变连忙跪下道:“臣有罪.让陛下受伤了.”

    须臾的声音平淡.一如平常.“你身经百战这血是见得多了.怎么见朕这么点血就怕了.就因为朕是一国之君所以你另眼所待.”

    长宁垂头听着.呼吸渐沉.但却是松了一口气.“臣知道陛下是生我气了.才会跟这马过不去.所以臣心里有些惶恐.”

    “你还知道惶恐.我只知道你一向有恃无恐.”须臾抬了抬头.不远处有一条河.边上有一排细柳已漫上了一点枯黄.有叶子徐徐落下.隐约可以瞧见秋天的模样.长宁倒是沒有反驳须臾之意.而是掏出手帕去河边沾了点水.又去马兜里翻找出药膏.给须臾的伤口稍稍清洗了一下又涂上药膏.

    “痛.苏长宁.你就不能轻点.”须臾掀了掀眉.道.

    “那陛下还知道痛.我只知道陛下要的都是别人的心痛.”长宁说着说着就笑了.须臾听着听着也笑了 .两个人之间好像突然拥有了可以分享的小心绪和小秘密.不经意间就在这一点点笑意里建立起來.

    “你居然敢跟朕这么说话.朕也该反醒反醒是不是太宠着你了.”

    “不是陛下宠我.而是陛下仁厚.爱民如子.”说这话时长宁已经上好药.作了简单包扎.这才有空抬起头來看了看须臾.这一看却沒忍住又噗嗤一下笑出声來.指了指他的头发.“陛下你现在像个刺猬.一只美丽的刺猬.”

    须臾掳了掳头发突然指尖上一阵疼痛.再一看原是这一路滚落下來以致身上头发上都沾了许多苍耳.这尖尖的小刺扎入他的手指有一点点血意涌出來.

    若是按着以前长宁的性格会毫不犹豫的上前替他包扎.但现在不同了她需要避嫌.所以身子就僵硬着一直沒动.须臾看了看她.收敛了笑意.话句里也有些冷意:“怎么殊大人就沒有要替朕包扎的意思.像丞相那日的待遇朕是不够资格享受么.”

    “不是.”长宁知道了须臾的意思.连忙站了起來欲行割了身上的衣袍替他包扎.须臾这时却递过一方手帕.长宁接过手帕迟疑了一下.便替他包扎起來.

    面前的这个女子今日虽未着红衣.但身姿依旧修长挺拔.历经战争的凛然气质即便收敛.仍然令其显得卓尔不群.她的身上有一点历经时光沉淀之后的成熟.散发出一点女子身上清清淡淡的香.须臾的眼睫颤了颤.显出主人心绪起伏的端倪.他突然一伸手将她拉坐在他身上.又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

    “陛下.”长宁有些惊讶有些挣扎.但他的话却沉沉的压过來.“别动.动了我会杀光所有你身边的人.我说一不二.到时你会后悔的.” 须臾的声音在山丘上低沉地回响.穿过浮动的尘埃.透过惶惶的轻风.落入长宁的耳底心上.“朕贵为九五之尊.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但偏偏就除了你.除了你.你可知道.”

    长宁有些感动感性.“臣已经心有所属.是陛下……是陛下來晚了一步.”

    “是啊.朕來晚了一步.就这一步之差.整个世界都不同了.”须臾在絮絮的说着.长宁也沒有动由他搂着说着心里的泄气话.只是明明风很轻.她却觉得风吹在脸生疼生疼的.自须臾继帝位之始他便意气风发显露峥嵘之意.唯有这会儿她突然觉得他有些落魄.是为了一个女人的落魄.是源自于心底里的落魄.

    须臾抱着她只觉得身体是浓情炽烈的.然而那心却是冰凉冰凉的.或许这一世她从属于他的温存就只有这么一刻.他就情愿时间停留在这一刻里.就这样彼此抱着缩在彼此的怀里也是很好的了.

    但时间是不会停止的.须臾终于放开她的同时苦笑了一下.此时他心里虽有拥抱的短暂快乐.更多的却是郁闷愁结.此生的缺撼是必定的.是那么的明显那么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