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无能为力(第1/1页)绣妃天下
(一)
日子过得很快,府中两位身怀六甲的女子同时腹痛,并未在府中引起太大的波澜,但身处其中的人而言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似乎在那日之后,振国王府彻底的平静了下来,一场虚惊之后,穆氏和修氏在安心养胎,只是伺候的人越发谨慎小心,其余的人也都各司其职,真真是难得的静谧时光。
不过,波澜不惊的时局下总有看不见的暗波流动,等着那毫不设防的人自投罗网,又像是黑暗中藏着的凶狠的猎鹰,若稍稍没有防备,定会被暗藏的利爪狠狠的刺伤,留下狰狞疼痛的回忆。
而这暗中的人还在潜伏着,小心翼翼的等待着,等着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机会。
自从黑棋死后,南荣绡儿着实心惊胆战了一阵,深夜不知做了多少恶梦,却也只能暗自忍耐,在白日人前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小姐样子,不过若是有心人观察,定然不难发现那被厚厚的水分掩饰下的重重的憔悴颜色,而修氏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修氏来访,并非出去关心,而是出于另外的目的。
辰时过后,南荣绡儿正在房中独自刺绣,其上面绣了一株开放的重瓣木槿花,介于桃红和大红只见的颜色,看了就让人心动,听闻修氏到来倒是吃了一惊,忙忙放下手中的绣品,出去迎接,心中暗自琢磨修氏来访所谓何事。
冲着修氏微微福了福身,低声道:
“修姨娘大安,绡儿有礼了。”
修氏依然一副怯怯的样子,上前扶住了南荣绡儿,开玩笑似的责备道:
“四小姐这可折煞我了,虽说老夫人看重我,却也担不起四小姐的大礼呀!”
一番话连敲带打,口中说着折煞,暗中却表明老夫人对她的看重,南荣绡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修氏了,她与前几日相比似乎变了很多,那双时常雾蒙蒙的眼睛此刻却有些云歇雨收的意味,清澈了不少。
南荣绡儿心中越发疑惑。
“姨娘说笑了,规矩到底是该守的。”
绡儿边笑着回声道,边引着修氏进了屋,落座后,绡儿这才发现时常伴在修氏旁的苏妈此次并没有在身边,瞬间明白了修氏的意思,心中一片澎湃,难道修氏终于想要和自己联手了吗?
二人闲聊着听来的趣事,绡儿给身边的茜雪使了个眼色,不一会房内侍候的丫鬟们都陆续的出去了,只留下二人方便谈话。
虽然房内并无其他人,南荣绡儿依然压低声音说话,敛声道:
“姨娘来访可是表明愿意配合绡儿?”
修氏轻轻摇了摇头,不理会因着她的动作而露出惊讶神色的南荣销儿,无意中扫到南荣绡儿放到一旁的刺绣,心中一沉,木槿花,这样代表着坚韧的花朵并不是一般娇滴滴的大小姐会喜欢的东西,越发的沉静劝解道:
“四小姐切勿再提,我已无此念,惟愿平安的或者便可。”
听着修氏一字一句的回答,南荣销儿不难辨出其中拒绝的意味,不自觉的将自己精心护养的指甲折断了,在这空荡的室内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修氏看着她,眼波微动,终究没有说什么。
半晌,南荣销儿隐忍着愤怒的声音问道:
“为何?”
修氏无可奈何却又有些酸涩的声音道:
“我求仁得仁,再无怨怼。”顿了顿,又道:
“若想好好的活着,就放弃吧。”
说完,不看南荣销儿的表情,径直走出了门,若是她此刻回首看向南荣绡儿,定会发现南荣绡儿此刻宛如毒蛇般狠厉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可惜,修氏急于走出这个地方,走出连日来困扰自己的烦恼,不愿回头看向那个曾经和自己同仇敌忾的人。
本是劝慰而来,却不曾想日后竟会成为借刀杀人的牺牲品。
(二)
牡春园
吃了几日的苦药,穆氏的身子好了不少,虽然身体好了,但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感觉,排解不去,好像少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夫人别瞎想了,这头三个月可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养好身子,可别像上次一般吓人了。”
何妈妈这般劝解穆程英,认为这是因着怀孕而发生的胡思乱想,不过穆程英却不这么想,自己并非第一次怀孕,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却是头一次,多少生了几丝疑心。
看着南荣锦儿孝顺的将煎好的药汁端进来,穆程英心中一暖,牵起嘴角笑笑:
“锦儿,放下吧,有这份心就够了。”
说着,将南荣锦儿面前几丝不小心垂下的发丝挽道耳后,看着她有些暗淡的神色,心知这几日苦了这个孩子了。
南荣锦儿这才放声大哭:
“母亲,母亲,锦儿害怕……”
“无事,无事,母亲无事……”
一个担心的哭着,一个低声安慰,很长时间,南荣锦儿才止住了哭声,声音中却还带着哭腔问道:
“母亲,你身体现在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穆程英摇着头道:
“无事,不用担心,你哥哥瑞贤在哪里呢?”
“不知道,母亲病后,哥哥便不见了踪影,想着大概军中有事吧,这几日都不在府中。”
“罢了,你快回去歇着吧,我这里用不着你,快去吧。”
好不容易送走南荣锦儿的何妈妈,回来对穆程英道:
“锦儿小姐是个孝顺的孩子,夫人有福气呀。”
穆程英笑笑不接话,淡淡问道:
“可查清楚了那日我无端腹痛的原因,大夫又是如何说的。”
“夫人,那日服侍您的丫鬟婆子们我都细细问过了,就连厨房中的丫鬟我都让人去暗中查问,没发现可疑的迹象,不过那个替您梳头的丫头说,当日您的一只钗不见了踪影。”
“一只钗?”穆程英有些怒气,自己院子里边的奴才怎么这般大胆,趁着自己病着竟如此胡来。
“好好敲打敲打这些丫头,主子的东西都敢动,日后还了得,何妈妈,你也是府中的来人,晓得轻重,务必好好处理这件事。”
何妈妈点头连连应道,犹豫着张口道:
“奴婢还有一事……”
“说吧,不必吞吞吐吐的。”
“夫人,您腹痛的那日,青塘园的那位也有同样的症状。”
穆程英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接着说。”
“最后和您一样,没有什么大症状,疼了一阵便好了,不过奴婢私心里觉得这事情实在奇怪,您和修氏怎么得了一样的病,却又为何恰恰同一天病了呢?”
“这是确实有些蹊跷,沈大夫也没看出来什么异常?”
“没有,沈大夫开了几幅安胎药,再没说什么。”
穆氏沉思了片刻,附耳对何妈妈说了几句,何妈妈有些疑惑,没问出口,点了点头。
出了房门,何妈妈还在疑惑,夫人这个时候想要联络穆家是为了什么。
(三)
青塘园
修氏方从南荣绡儿处回来,便看到云织坐在院中一颗桂树下等着她,整理了一下心情和表情,迎了上去,娇笑着道:
“大小姐怎么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云织没有答话,眼神中带着几分淡漠和冷冽,看向修氏,幽幽道:
“我无事,本来想看看修姨娘的身子可好,今日一见,果真是好的不能再好。”
修氏听着云织不无讽刺的话,讨好的笑容从脸上渐渐淡去,做到铺了软褥的石凳上,含婉深细道:
“大小姐惯是聪明的,想必什么都是清楚明白的,却为何又来走这一遭。”
将伪装的面具卸去,以最真实的喜怒哀乐面对,少了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的掩盖,多了份一针见血的力度,令人有些冬日冰雪刺骨的阴寒之感。
看着修氏波澜不惊的面容,恐怕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吧,被蒙蔽了这么多时日,终于在这一刻坦然相对。
半晌,冷漠飘渺的声音传来:
“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吗?修氏自己也问过这个问题,拨开层层迷雾,看到那最终的答案,自己也有惊诧,但最后坐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却是满心欢喜和满足的,值得吗,真的是个傻问题。
“自然值得,大小姐有一日若出于我的位置上,定然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听着修氏铿锵有力的回答,云织的眼光再次逡巡过修氏的腹部,那高高隆起的肚子,真真正正在孕育着一个将要挣扎到这个世上的孩子,不知这个孩子是否能够平安喜乐。
“既如此,云织先祝贺姨娘了。”
说完之后,二人再无别的话可说,往日的情谊,点点滴滴,或许今日之后都将付诸流水,从此后,你是你,我是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云织走后,修氏的耳边还回荡着云织离开时的话音:
“不知穆程英若是知晓自己的孩子生生被剥夺,当做如何?”
这话,似是威胁,似是提醒,却准确无误的将修氏的喜悦全部打散,将她在府中的劣势地位一针见血的点出来,让修灵自空幻的空中楼阁中醒来,正视自己的处境,开始思考如何保全自己和腹中孩儿。
云织出了青塘园,远远的看了一眼荒芜一片的离园,那里是府中最神秘的地方,却也是最让人获得真相的地方,若非那日的祭奠,恐怕自己仍旧被修氏和莫离蒙在谷中,见不到真相吧。
忽然有种凄凉之感,那些身边来来回回在身边的身影,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选择和命运,为了在别人开来寻常,自己却真是万分的东西选择着、牺牲着。
而自己,对这些,终究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