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第1/1页)晨眠

    48. 天亮（11）好，一起

    当年夏成南的妈妈为了他爸爸抛下工作和亲人来到G市，那个婉转文静的她似乎被藏了起来，她坚毅地在在南下的火车前留了一句话，“我不会后悔。”如今时过境迁，她背负着自己的誓言，要在一切恢复如初之前，独自撑起这个家来。 

    一个女人究竟能多坚强？夏成南不知道，只是看到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伏在桌旁写文案做报表，不再姣好的容颜与开始走形的身材暴露着自己的年龄，发间的银丝日复一日增多…… 

    时光是把刀，刀刀催人老。他呢，也不能再是小孩了。 

    天色在抬头低头的罅隙里暗下来，四周渺无人烟，沉默在二人间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等眼前的景象已然模糊而钝重时，顾遥才意识到天黑了。 

    “夏成南，”她调整了情绪轻声唤他，扯开的嘴唇干裂得冒着腥甜味，“你哭了吗？” 

    他依旧是背对着身子一言不发。 

    “你转过来好不好，你看着我。”顾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他的身体扳过来，男生全身已经有些僵硬了，皮肤早没了往日的温暖，反而是冰凉沁骨，“你听我说……” 

    顾遥看着他的眼睛，它红肿得让人辨不出来，“不要不开心好不好，或者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女孩，她从出生起就带着全家人对男孩子的渴望，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无休止地啼哭，仿佛要提前流干之后大半辈子的眼泪，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注定令他们失望。 

    ——他们是多么想要一个儿子啊，期盼得整个婴儿房都装修成了蓝色，迫切得连玩具车都买了满满一箱子。他们心心念念的美梦，却在这个女孩降生的那一秒全部落空。所以这个女孩小时候没有芭比娃娃可以玩，没有泡泡裙可以穿，她挂着鼻涕穿着短裤在男孩群中打滚，她抱着胜利品的一大盒弹珠在街道上耀武扬威…… 

    四岁，手工课时坐对面的小男生要亲她的手，她害怕得要死，却只能咬着牙打了他一顿，跑回家之后偷偷缩在被子里哭，不敢告诉妈妈。 

    是八岁，还是九岁？坐在前排的女孩对她说，“你真的是女生吗？怎么你从来不穿花裙子。”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执拗地说，“就算没有花裙子穿，我也比你好看。”其实她有时会想，爸爸妈妈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可他们除了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之外，确实是疼爱有加。 

    ——然而按照惯性，每个一塌糊涂浑浑噩噩的人都一定会遇到这样一个存在：纵然你再不完美，也可以是他的全部。 

    所以十六岁的时候，即使她穿着宽松的校服，顶着齐耳的短发，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语，也轻易成了他的阳光和世界。 

    “所以，她可以为了这样一个人，蓄长发、穿长裙……变成一个不一样的自己。”顾遥伸手捏他的脸，笑得眯起了眼睛，“那个人是不是也可以为了她，开心一点。” 

    她凑过去抱着夏成南，就像抱着一个迷路的孩子，“现在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那就索性让自己变得更好，只有变得更好，才能做想做的事。” 

    家长老师絮絮叨叨了多少年的话都没让她听明白，这一瞬间她却顿悟了这个道理。 

    男生快要瘫倒的身体突然焕发了一点活力，他轻轻地点头，“我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我们一起……一起学习，一起奋斗，一起高考……” 

    他还说了什么？无论是什么，顾遥都点头，“好。” 

    盛夏滔天而来，又拂尘而去。 

    顾遥慢慢把手抱得更紧。 

    那些曾混沌压在头顶的云层，深沉得令人喘不过气来。但是天总会亮，乌云定会散去。 

    就算这世界强奸了我们千百遍，我们也要不遗余力地去爱他。 

    因为我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