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第六章 天灾地难(二)(第1/2页)步剑庭

    应飞扬回返青城时,大雨已转成了冰雹,鸽子卵大小的冰粒子没头没脸的砸下,饶是应飞扬真气护体,时间一久,也难免被砸得头脸生疼。

    所以到了青城,不说二话,便径直前往往一直被楚白牛“占用”的丹房,一边抖落衣服头发上的冰粒,一边埋怨的进屋,“这鬼天气,真是遭了灾了,楚神医,你在”

    话说一半,却戛然而止,只因丹房之中不止楚白牛一人,优昙净宗宗主素妙音手持佛尘端庄立在床首,楚颂竖着手指,给他笔划着“嘘”的手势,楚白牛在闭目凝神把脉看诊,而病榻上躺着的是天女凌心。

    但见天女双目紧闭,眉头微蹙,连日的昏迷已令她面色苍白,形神消瘦,宛若雨后白莲,惹人怜惜。

    天女出现在此,对应飞扬来说不算意外,当日是他送天女凌心去孔雀山庄求诊,但楚颂只能稳住病情,之后,因青城山的大战牵涉慕紫轩的阴谋,他又急着带楚颂赶到青城,便只能先将天女暂留在山庄。

    而今,青城山大战结束,慕紫轩也阴谋败露伏法,优昙净宗自是要将天女凌心接回,再由楚白牛诊治。

    应飞扬甚为挂心天女状况,此时见楚白牛专心看诊,忙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便见楚白牛半晌之后,才缓缓睁眼,却似又陷入挣扎,几次欲言又止。

    应飞扬见他神情,只道天女情况有异,心头顿时一紧,追问道:“楚神医,莫非是天女情况不妙?”

    “好在颂儿处理得当,否则天女怕是真醒不过来了,眼下老夫已有医治的方向,只是”楚白牛迟疑几下,终于开了口,看向素妙音,“只是有一事要相求素宗主周全。”

    素妙音微微颔首,道:“楚神医尽管开口,若素某所能,定当竭尽全力。”

    楚白牛拱手垂首道:“听闻对六道恶灭的决战将起,而且战策是由素宗主排布,老夫恳请针对畜生道道主万兽春时,只废其修为便可,留他一条性命。”

    素妙音眉头一蹙,随之断然道:“恕素某不能答允,素某知晓楚神医与万兽春私交甚笃,楚神医客居昆仑时,万兽春对你亦礼敬有加,但万兽春身为畜生道道主,乃不赦之恶,若楚神医以此为筹码,素某宁愿放弃医治天女,也不敢轻放此恶首!”

    应飞扬见素妙音将话说死,心中不由紧张,正欲设法缓颊,却又闻楚白牛满脸无奈叹道:“唉,这次六道攻山,抵御畜生道的正是优昙净宗,宗内上下损伤无数,这些老夫都看在眼里,亦知此求对优昙净宗而言,确实强人所难。但老夫开口,却并非因我和万寿春的私交,而因畜生道的断肢续接之术乃是活人之术。杀人之法易得,但活人之术若因此失传,实在太过可惜”

    “楚神医非因私情开口,素某拒绝也非因为一派的私仇。而是因万兽春存活一日,便是对这世道规则的挑衅破坏。若人心沉沦,人人甘为禽兽,纵有活人之术,又真的有人可医吗?”素妙音说罢,又看向天女凌心道:“仍是多谢楚神医,但万事不可强求,素某无法答允神医什么,更不敢苛求,只能将天女带走另寻他法了。”

    “是啊,万事不可强求罢了!”楚白牛长叹一声,伸手拦住了素妙音道:“老万他自有自的造化,是不该老夫操烦!病患在眼前,老夫也无袖手之理,嗯?正好应小子你也在,天女的病况我已了解大概,但具体还需与你们参详”

    见楚白牛说回天女凌心病情,应飞扬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素妙音和楚白牛说僵,致使楚白牛撒手不管了,忙道:“楚神医,有何要参详的尽管说来。”

    楚白牛道:“听闻天女是在天书之战受了神魂创伤,当时你也在场,便将当时的事细细说给老夫听。”

    应飞扬不敢怠慢,从帝凌天乱入天书之战讲起,一直讲到结束。

    楚白牛听罢,一拍桌案道:“果然如此,若老夫料想不错,天女凌心是因为患了离魂症,才会昏迷不醒。”

    应飞扬愕然,“离魂症?”

    楚白牛点头道:“没错,这是当神识受到严重损伤时出现的病症,部分魂体会在冲击下脱离肉身,依附于外物,我和颂儿的医治只能稳住一时,若要让天女苏醒,根本之法还得找回她失散的魂体,而且要快,若这种失魂状态再超过一个月,她的魂体还会继续散离,届时,即便老夫也将束手无策。”

    “一个月”素妙音掐算时间后,眉头蹙得更紧,道:“神医说天女魂体离散,依附外物,那天地茫茫要如何寻找?”

    楚白牛道:“魂体岂会随意依附?它附着之物,必与天女本身息息相关,所以老夫才要应小子仔细回忆当时情形”

    “是那株昙花!”应飞扬略一思索后恍然惊觉,断言道,“净天祭坛上有一株昙花,为初代天女法身所化,天书之战中此花被帝凌天抢走,若说天女凌心魂体依附在外物上,那便定是此花了!”

    楚白牛闻言不禁疑问道:“初代天女的法身,怎么会在净天祭坛上?”

    “嗯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千余年因果交缠,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应飞扬还未开口时,便感受到了素妙音劝阻的目光应飞扬知晓,若是让他人知晓六道恶灭最初设立乃是为了拱卫天女,匡正除恶,定然是对世人认知的一种巨大颠覆,所以索性不说,直接搪塞过去。

    楚白牛也无意多询问,道:“嗯,若那是初代天女的法身,确实与天女魂魄高度契合,极有可能便是依附在其上,但”

    楚白牛摇了摇头,不知魂魄所在时,固然无从下手。但知晓天女魂魄下落,事情却更为棘手。

    帝凌天已在昆仑山新建了净天祭坛,更将那朵昙花栽种在祭坛之上,想夺回天女魂魄,便意味着将在最终的决战中,正面击破六道恶灭。

    但这何其困难?

    死而复生的帝凌天,重现尘寰的六道轮回大阵,如今六道之祸已远超三十年前的那次,即便倾正道修者全力,也无必胜把握。

    何况是将那株昙花带回?

    应飞扬面带忧色,而素妙音只叹道:“劳请楚神医暂施药石,先在这时日内稳住天女病情,其余之事,便只看天女凌心的运数了。”

    “这是自然。”楚白牛说着,开了几个方子,吩咐楚颂抓药,忙完天女凌心的事后,应飞扬才开口,道明他找楚白牛的来意:“楚神医,还有一事劳烦你相助,你且看看这个。”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色的冰疙瘩。

    “怎么了?你被冰雹砸出血了,哎呦,这可是好大的伤,老夫再不替你医治,伤口就要愈合了!”楚白牛心情不佳,也不跟应飞扬客气,没好气道。

    应飞扬哭笑不得,道:“楚神医莫开玩笑了,这不是冰雹,是我从慕紫轩身上取得血液。”

    “哦?”楚白牛这才神色一肃。

    应飞扬继续道:“慕紫轩枭雄心志,现今虽已废功受擒,但我想他不会甘于寂寞,所以设身处地的替他想了几个恢复功力的可能性,其中一个便是天人五衰功!”

    乍闻“天人五衰功”五字,楚白牛又是悚然,连素妙音也微微变色。天人五衰功在帝凌天手中是何等出神入化,遗祸无穷,已是有目共睹,若是慕紫轩也得了这法门虽然只是假想,但只是想想,已令人不寒而栗。

    “但修炼天人五衰功需要身具天人血脉,所以我取来他的血,劳烦楚神医确认。历经千年,天人血脉寥落流离,只盼慕紫轩不是其中之一吧。”应飞扬说罢,把慕紫轩的血液交给楚白牛。

    昔年纪凤鸣从独闯昆仑,取了受天人五衰功污染的血液供楚白牛分析。如今应飞扬如法炮制,也取了慕紫轩的血液。

    为了医治卫无双,楚白牛对天人五衰之气钻研颇深,略一沉思,便已有验证的方向,道:“你等着,老夫这便去确认!”

    楚白牛于医学一道颇有痴性,也担心慕紫轩真有翻身的可能,会再威胁到他们父女的安全,此时不敢怠慢,竟无视满天冰雹,未及得关门,便急匆匆跑出了丹房自行研究去了。

    而楚颂先前亦出去抓药,偌大丹房,除了昏迷的天女凌心,便只剩了应飞扬和素妙音两人。

    密集的冰雹粒儿从门扉外乱糟糟的打入,如溅珠碎玉般,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却显得室内更加凝重、压抑。

    应飞扬垂首看着昏迷的天女,看似随意,声音却冰冷的问道:“方才楚神医欲以医治天女的恩情,换取万兽春生路时,素宗主为何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天女?”

    素妙音闻言波澜不惊,反问道:“应公子与万兽春交过手,可是一战之后,对万兽春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惺惺相惜不至于,在下只是觉得,万兽春虽以畜生自居,信奉弱肉强食,行事狡诈凶戾兼有,却少诸多人心鬼蜮,倒胜过世间一众畜生不如之人。”应飞扬回应道。

    生死相搏,往往是了解一个人最简单的方式,昔年昆仑山上与万兽春交手之后,应飞扬对其已有一定了解。只觉在六道恶灭中,万兽春行事或许是最有准则的,只是他的道德标准异于常人,是建立在兽性而非人性之上的。

    在他眼中,他自居禽兽,可世人大多禽兽不如。

    便如同样是攻占其他派门,有些派门或许会想方设法巧立名目,让自己师出有名,而万兽春则会直接杀上门去,弱肉强食,自然法则,哪需要这么多理由?

    但在诸如“忘恩背义”、“弑父食子”等恶行上,他又不屑为之,乌鸦知反哺,虎毒不食子,此等禽兽不为之事,也只有人做得出来。

    就是这种自轻中又带着自傲的心态,让他俯视众人。

    素妙音道:“应公子眼光精准,以兽凌人,正是万兽春的特点,也是他必须被铲除的理由。”

    应飞扬挑眉道:“哦?怎么说?”

    门扉在风中一开一合,素妙音手持拂尘走在门口,仰头看着肆虐的天空,道:“久远之前,世上无人,天下尽是彼此相残的禽兽,直到一批禽兽自以为与众不同,于是他们自居为人,披上了一层人皮,集众人之力架起了房梁,建起一栋大房子,将他们与其他禽兽隔绝开来,从此告别了风餐露宿。房中有火,让他们不需茹毛饮血,虽然依旧彼此相食,但也是先过油火烹饪,不再是鲜血淋漓的直接下嘴撕咬。支撑这大房子的梁柱,儒家叫礼乐,佛家叫报应,道家叫道德,千年风吹雨打,梁柱内部早已被虫蚁腐蚀,房子也摇摇欲坠,但人们都知道,有这梁柱撑着,他们才能有别于房外的禽兽,所以他们会惩处任何意图破坏梁柱的人,并自觉的避开梁柱,哪怕是人吃人的时候”

    又一阵大风撞开开合不定的门扉,携着并冰雹粒砸入房内,门枢不堪重负的发出“吱吱”响声,早被冰雹砸得千疮百孔的门纸,被风撕扯着飞舞,宛若浸湿的白蝶。

    素妙音轻挥拂尘,信手拂去飞来的碎纸,道:“但是有一天,一个人突然站出来,他撕下自己身上的人皮,开始大声叫嚷着,说屋内的人也是禽兽,也吃人饮血,与屋外没什么不同,甚至犹有过之,所以他毫不顾忌的撕下其他人的人皮,肆无忌惮的对着梁柱便溺,丝毫不在意房子可能会因他倒塌。所以屋里人必须群起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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