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性照乾坤(六)(第1/1页)日晕第二部
第五文学
欧阳皓把贺元对她说的有关柳晓曼阴谋的私密话告诉了李毅,虽是责任感驱使,但心中对贺元免不了有一种负疚感,为此而对他尽量增加了一些安慰。贺元要求她“五一”劳动节去见他的父母,她依了;贺元的父母提出要他俩于“七夕”节结婚,她也依了。以前从来都是贺元到欧阳皓的住处来看她,现在遇到休息日,她也会到三真山去看望贺元。以前每当贺元强行亲吻她时,她都紧咬牙关,以双唇应付,现在她也放任他的舌尖长驱直入了。
端午节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欧阳皓来到贺元在三真山的住处,为他打扫卫生,中午亲自动手做了贺元最喜欢吃的粉蒸肉。
吃过中饭,两人紧挨在客厅里的长沙发坐着。贺元讲了一些略带挑逗性的甜言蜜语,希望打动欧阳皓的芳心,见欧阳皓只是勉强应付而不为所动,且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便想采取迂回战术,以自己的才气来赢得这位维纳斯的青睐。不久前欧阳皓曾向他请教过庄子对“道”的理解,当时因有事答得很简单,今天正好借机发挥一下。
他从茶几底下的小书架上拿出一本最近在重新阅读的《庄子》,向欧阳皓讲起了此书所述的黄帝求道于广成子的故事。
黄帝在崆峒山跪叩上山,向广成子求道,广成子为之感动,召见了黄帝。
黄帝说:“听说先生已经达到至道的境界,请问至道的精气是什么?我想集天地间的精气助五谷生长,以养百姓;又想调和阴阳,以顺万物的情性。”
广成子说:“你所问的,是万物的本质,你所做的,却是摧残万物。……像你这些浅陋的心态,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至道的境界?”
黄帝回去后辞掉了王位,盖了一间清静的小屋,坐在茅草上静思渐悟了整整三个月,再次虔诚地拜望广成子。
广成子朝南而卧,向他娓娓道来:“天地万物,各有功用,阴阳两气也各守其根。你只要注意修身,万物自会茁壮,又何必劳心为它经营?……万物的变化没有穷尽,世人却以为有始终;万物的变化不可测量,世人却以为是极限。众人认为有生有死,所以必有死尽的一天,惟有了解生死如一的我,才能永远长存。”
贺元在讲庄子的这个寓言故事时,欧阳皓在书上对照着,发觉他把黄帝和广成子的对话基本上是倒背如流,不得不钦佩他惊人的记忆力,但她对此兴趣不浓,说道:“庄子借广成子的寓言来说明无为而治,生死不灭,这对我来说太玄太深了,你能否用最通俗的语言,道出庄子关于快乐的真谛?”
贺元来了精神,略加思索,便信手拈来:“在《庄子》篇中,他明确地告诉大家,世人的所谓快乐,都蕴藏着烦恼和纷争,我认为清静无为是真快乐,而世人又认为这太辛苦了。所以,我只能说,‘真正的快不,是忘去一切形体上的快乐;真正的荣誉,是离弃一切美好的荣誉。’”
欧阳皓说:“听你这么一解释,我觉得庄子的学说与柏拉图的精神哲学有相通之处。”欧阳皓从大学二年级开始就深受柏拉图学说的影响。
贺元见欧阳皓的思绪终于随他而转了,心中暗暗得意,微微一笑:“柏拉图的精神哲学认为世界是可知的,从而可以经过人为的努力加以改变;而庄子则认为世界是不可知的,惟有适应顺从它,一切人为的改变都是徒劳无益的。如果非要说二者有什么相似点的话,大概只有柏拉图的精神之恋与老子的快乐观念了。”
欧阳皓最为信奉的正是柏拉图的精神之恋。她接过贺元的话头:“别笑我在你这个哲学家面前班门弄斧,我认为在柏拉图的观念中,灵魂是比肉体圣洁、单纯的美,并且更有力量。爱始终作为一种原始生命力,赋予万物以生气和力量。因此,只有精神上的恋爱才能达到真正的不朽、永恒,妊娠的灵魂在这里邂逅,它是至高至上的美和乐。”
贺元反驳道:“柏拉图的学说产生于科学很不发达的古代,他只能从思辩而不能从科学上分析性,而到了科学发展的二十世纪,心理学医生弗洛伊德则从人的生理和心理深层剖析了性的本能、作用以及性与爱的关系,对无性的精神之恋是一种科学的批判。”
欧阳皓对此大不以为然:“在弗络伊德的学说盛行后,包括今天的中国社会,许多人愈来愈看重性技术和做爱的手段,似乎这才是拯救人类心灵焦虑、孤独和舒缓压力的灵丹妙药。可是,人类的生存状况依然充斥着冷漠、异化、人格贬抑和找不到出路的绝望,这就是从低层次上拯救爱的苦果。所以,我始终认为结婚和恋爱不是一回事,二者没有必然联系和结果。”
这正触到了贺元的痛点!他认为欧阳皓同意与他结婚,并不是出于对他的爱,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在深恋着一个神一般的人。他觉得一下子想改变她那是奢望,但他相信自己终竟能改变她!他告诉欧阳皓:“其实,在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中,都有意无意地恋上过神。”
欧阳皓讥笑道:“你遇上的神大概是柳晓曼吧?”
贺元摇摇头,为欧阳皓剥了两颗荔枝送到她手心,第一次真诚地向她说出了他心中的‘神’。
在我刚满十二岁上初一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一位大专刚毕业的教语文的女老师,她当时也只有二十岁左右。她那匀称丰满的身材、秀气灵动的五官、清脆甜润的声音、端庄优雅的气质,从第一天开始就深深地吸引了我,到后来我只要有一天见不到她,就像掉了魂一样,在书的字里行间、在恍惚的思考中、在每一个睡梦中到处充斥着她的音容笑貌。她成了我的女神,可我稚嫩的心灵必须把这种强烈、圣洁的感情压抑着。本来,我在读小学时曾因成绩优异而跳过级,但为了不离开她,我竟故意把成绩考得一塌胡涂,留了一级,虽然因此挨了我父亲一顿打,但我的心中是甜蜜而满足的。要不是半年后她被调往别的学校,我还不知要为她再留几级。
我长大成人后,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和影响依然如旧,以至在大学四年间,我从未正式谈过恋爱,因为我觉得没有一个能与我心中的女神相比。走上社会,我不能说自己从来没有………没有……沾过女人,但没有过真正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