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统”的演变(四)(第1/1页)日晕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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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毅捧着一瓣西瓜,边吃边陷入了沉思。他知道父亲思孙心切,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他有一件事一直瞒着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父亲和肖雪。那就是在“南山竹海”肖雪为救李毅所受的三处枪伤,其中有一处已严重影响了肖雪的生育功能,很可能导致肖雪终身不育,这是医生在私下里对他说的,他要求医生务必严格保密。现在,他越是看到父亲思孙心切,心中的阴影就越是浓重。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也祈盼着早日生儿育女,可是,面对一无所知、情真意切的肖雪,他不忍心引起她的伤心,也决不会动摇自己对她的爱。至于在什么时候以恰当的方式解开父亲的心结,他还没有拿定主意。

    “来,大毅,你把这碗三元汤喝掉,祝你事事顺利。”肖雪的妈端着一碗自己亲自做的汤,放在李毅面前的桌上。这碗汤只给李毅一人喝,在民俗中也是有讲究的。所谓“三元”,是葡萄、杨梅、荔枝这“三圆”的谐音。喝了“三元汤”,旧时寓意为“连中三元”,即乡试、省试、殿试的头甲,这是古时“乞巧节”对男人“乞”取功名的一种祝福。肖雪的妈为避俗气,只是用了“事事顺利”这样的祝福语。

    李毅对这些旧礼知之甚少,且是第一次经历,所以,一时有点不知所措,但毕竟是丈母娘亲自所做所奉,只得站起来很快喝完,道了声:“谢谢妈!”

    肖雪在厨房的门缝里看着李毅的窘态,偷偷地绽开了笑脸。

    这时,被关在一个透气的木盒子里的蝉突然叫了一下。

    李毅一个激灵,他不知家中为何会有蝉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教授说:“这两只蝉是你岳父帮我在老槐树上抓来的,我要带回家观察研究,同时,也可以与它为伴,寂寞时听一阵蝉鸣,或可抒发些许感慨。当然,如果你们能早点帮我生个孙子或孙女,我就无需与秋蝉为伴了。”

    听得父亲这一说,李毅心中刚刚消退的阴影又笼罩了上来,便急忙把话题岔开,说:“爸,我正好向您请教一下,蝉在不同的季节有区别吗?古人为什么对蝉推崇备至?”李毅了解父亲的特点,只要后辈向他请教或讨论他感兴趣的知识,他一定会抛开杂念,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

    “按理,这是常识性知识,你应该懂得。”李教授果然来了兴致,虽在批评儿子,但遮掩不住得意的神情,“蝉可分为四种,春末谓之蟪蛄,夏至谓之黑蚱蝉,暑伏中后期谓之蛁蟟,夏末至秋天谓之呜蜩。古人推崇蝉,一是因为它自幼生活在污泥浊水之中,到脱壳化为蝉时,便飞到树上,只饮露水,可谓出污泥而不染的典型。二是因为蝉既能入土生活,又能出土羽化,上接天意,下接地气,寓为重生复活。道教中将羽化视为升仙。所以,它既是圣物,又是神物,不仅古人对它推崇,现代人也对它很喜欢,不过,在市场经济时代,物欲横流,许多人曲解了它的功用,比如,有人挂着雕有玉蝉的腰牌,称之为‘腰缠(蝉)万贯’,这就玷污了蝉的形象。”

    “爸,没想到一只小小的蝉你竟引出这么多深刻的道理,真是博大精深、博古通今啊。”

    李毅其实对这些知识并非毫无所知,他拍父亲的“马屁”,无非是让他开心而以。

    这时,肖雪来到他们面前,说:“菜已搞得差不多了,你们是不是可以先开始喝酒了?”

    肖老汉立即兴致勃勃地招呼李教授和李毅说:“好,亲家,大毅,我们今天好好喝几盅吧,边喝边聊。”

    李教授说:“慢,这两天我兴致特好,昨日以‘贺新郎’词牌填了一首‘咏雪松果’,今天我要考考大毅和雪儿的文学功底,我先说出上阕,大毅对下阕。旧时七夕节就有‘男乞文,女乞巧’的传统嘛。当然,大毅如有困难,雪儿可以帮忙,夫唱妻和,也是人之常情。”说完,便抑扬顿挫地诵出了他的上阕:

    “喜趁灵霄雨。起纷披、伸头探脑,玉球争吐。翠髯苍龙轻拂影,点出青春如许。个个在、枝间相顾。恍似新生织梦想,沐长风立在冲天羽。吐露动,正高举。”

    李毅听罢,似懂非懂,抓耳挠腮,把目光移向肖雪,恳切地说:“我对词赋是门外汉,你是个心目中的大诗人,请你帮我渡过难关。”

    肖雪抿嘴一笑,脸色微红。她知道,李毅喜柏,其父爱松,公公之所以作“咏雪松果”,是在借景抒怀,情凝于一个“果”字,一语双关,不仅指松果,更希望她能结“果”。长辈拳拳之心,完全可以理解。她稍加思索,对李教授说:“爸,我才疏学浅,只能算是应试之作,请您勿要见笑,不吝赐教。”言毕,便填出下阕:

    “ 从来阆苑多嘉树。看雌雄、双株花粉,悄然交互。幸得前时霜雪重,养我这般翘楚。且不失、悠悠清趣。满腹风华松云里,待秋来子落鱼鳞舞。齐孕育,栋梁柱。”

    李教授觉得肖雪的下阕平仄韵律规整,文通词清,意境高雅,其中的“栋梁柱”,出于郑元佑的《云山高隐图诗》:“岂无明堂栋梁柱,还当采献明光宫。”便喜形于色,大为赞赏:“雪儿,你的文学功底远比我想象得要深,听了你的下阕,我的所作就相形失色,愧哉,喜哉!就凭你这首词,我今天要破例陪你们喝几盅,而且要单独敬你一杯。好吧,亲家,下面就听你指挥了。”

    肖老汉说:“你们这番叽哩咕噜的文词我半句都不懂,我看赶快入席喝酒吧。”

    待大家围桌而坐后,李毅说:“我今天带了两瓶‘茅台’,两瓶‘三真山大曲’,既然二位长裴都这么开心,我看是不是都开了?”

    李教授说:“不行,你和我喝酒要有节制,你岳父岳母可以放开来喝,我看先开一瓶‘茅台’,喝完了再说,亲家,你看呢?”

    肖老汉咧着嘴说:“亲家,我听你的,不过,‘茅台’这样的天价酒给我喝真是‘乌龟吃大麦,糟蹋粮食’,再说,我也不喜欢酱香型的口味,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就爱喝‘三真山大曲’。”

    李教授说:“那就再开一瓶‘三真山大曲’,由你一个包掉,另外,你得陪大家先喝三杯‘茅台’,然后再吃‘独食’,你今天是东道主,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还得单独给你夫人敬一杯酒。”

    肖老汉笑得前俯后仰,道:“给老娘们敬酒,我平生还是第一次,不过,今天我不能驳你的面子,就破一次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