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第1/1页)汴京春深

    —唐方防盗—

    禹谷邨的弄堂斜对面,就是唐方的中学母校。六年时光一闪而过。弄堂沿街的马路上头,文具店、面店、沙县小吃店,大部分早就换成了小子情调的咖啡店、花店、酒吧。

    唐方和林子君在硕果仅存劫后余生的小面店里吃面,这家几十年没装修过的面店,白墙刚刚被老板自己米分了一遍,总算不那么烟熏火燎了。

    唐方惯例要大肠面加辣炒蛤蜊。林子君嫌弃地看着她碗上一节节软丢丢弯曲曲浓赤酱油的大肠,给自己的雪菜肉丝拌面里加了一勺醋。

    唐方摇摇头:“口是心非。”

    林子君这才想起来,她是认识陈先生以后才跟着吃面加醋的。呵呵笑了两声,起身又去拿了个小碟子,倒了一碟子康泰皇牌辣酱油。老板把油炸大排往她面前一放,做到对面方凳上问她:“组啥勿大侬老公来”(干嘛不带你老公来)

    老板已经五十多岁,也算看着她们长大的,本来就是熟人,弄堂里喊一声亚叔的。

    林子君笑着把面拌开来:“伊出差去了。”

    老板又问唐方:“昨天伊格男小囡卖相哈赞,侬抓抓紧啊。”(昨天那个男孩子长得太好看了……)

    唐方还没来得及反应。老板站起身叹了口气:“糖囡囡几十年就切宁噶卖相,唉。”(唐囡囡几十年就好色)

    林子君笑得浑身在抖:“透过现象看本质,亚叔都清楚你,你的小鲜肉怎么今天没来报道?”

    “去帝都拍戏了。”唐方脸皮不薄,坦言相告。

    自从她崴了脚,禹谷邨的阿婆阿公亚叔姆妈,总是看到一个长得山清水秀的男小囡天天进出弄堂,早上拎着富春小笼,捧着保温桶,笑眯眯热情打招呼:“阿奶,公园里去锻炼啦?”“亚叔,今朝小笼排队哦。”禹谷邨的小囡们从幼儿园放学回来,也看到这个大哥哥骑个脚踏车接了唐果回来。唐果手上要么糖葫芦,要么大风车,弄堂里停好脚踏车还陪他蹲在墙角看蚂蚁。

    容易恨不得把唐方上下左右邻里熟人都买通了。还好下头没人住。

    弄堂里头,却有阿姨打电话给唐方:“糖糖,侬勿要脑子昏忒啊,小白脸勿来赛格!切软饭算哪能意思啊。上班勿上,肯定靠勿牢!”

    唐方笑喷了,快活得很。一口答应。也不告诉容易弄堂里头看起来笑得热情的老一辈们把他当成了小白脸。早上小笼照收馄饨照吃,吃完看着容易兴致勃勃送唐果去学校就说个谢谢。下午在家泡了茶烤一些饼干,等唐果被送回来。但是想蹭饭蹭床,是万万不能的。

    方佑生和孟里倒太平了。熬到容易去帝都干活,唐方觉得世界终于清净了,太平了,脚也能好得差不多了。林子君主动担任起接送唐果的活来,两人见面机会还比往常多。

    林子君笑着说:“烈女怕缠郎,我看容易蛮好的。早点包养了,免得他出卖色相,到底不是什么好工作。”

    “职业歧视啊,你还做律师。人家是演员好吗?演员懂吗?表演艺术家德艺双馨。”唐方嗤之以鼻。林子君这德性还做律师她就一直看不惯,歧视观念最重。

    林子君打了个哈哈:“好人家的孩子会去做这个?好好的书不念,对着一群不认识的人笑啊哭啊闹啊脱啊的,不是为了钱,谁干?”

    唐方眉毛一挑,林子君举起手投降:“别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我职业歧视性别歧视肤色歧视种族歧视地域歧视。我就是一歧视病人。你别治。”

    两个人付了钱,沿着马路往唐果幼儿园走去。

    “你家陈先生那个邮件算什么意思?我看了半天,没觉得他哪里要跟你离婚啊。”唐方站在路边买了两个海盐焦糖冰淇淋,网红店这个点难得没人排队。

    林子君舔一口冰凉,吁出一口气:“看不成是你智商低啊,什么都往好里想。我那套房子不是挂出去卖吗?他让我卖掉了,替我补点钱换一套大的。你说什么意思?”

    唐方眨巴眨巴眼:“好事啊,你那套挂一千万,他贴钱你再买,不是资产增值吗?”

    林子君敲了她脑袋一下:“说你笨吧,孟里手上那么多套房子,你怎么只要了一套?他七八辆车子,你怎么只要了一辆?还有他户头藏了多少钱你也不查一查?那么点赡养费你还感恩戴德拿着脸红!”

    林子君恨铁不成钢:“我那套是婚前财产,是我的钱。他要我再买房子,那房子就变成婚后共同财产。他就把我这一千万套走了一半。再说了,我怀疑他外面有人了,这是一个信号,让我主动提离婚的信号。”

    唐方再眨巴眨巴眼:“你才笨吧。现在内环是什么价钱?你睁大眼看看,隔壁马路上二手房都十万一个平方米了。一套三百平方顶层,怎么也要三千万吧?你要买了,将来一人一半,你一千五百万到手还赚五百万。你从小就数学差钻牛角尖!陈先生送钱给你你也不要,真是!”啊呜一口,咬掉一小半冰淇淋,冻得牙龈酸死。

    林子君呆了一呆,冷笑起来:“他要那么好心,怎么不直接往我卡里打五百万?”

    唐方不理她了:“你有自己的卡吗?公务卡一张,一张运通黑卡,一张花旗黑卡,你还想怎么样?我要是陈先生,早甩了你。”

    林子君追上来:“你是我朋友还是他朋友啊!他出轨在先的好伐。”

    唐方摇头:“所以你就出轨在后未遂还被捉奸在床?”

    林子君尴尬地一口吃完冰淇淋:“我这不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又没真的出轨。”

    “没好好谈过恋爱的女人啊,就是不行,昏招一大堆,有理说不清。”唐方这几年说了几百遍了,懒得再说。

    林子君住了嘴。唐果幼儿园门口停着的一辆gt3,车牌号看起来很熟。车上人没有一个,侧玻璃窗上贴了罚单一张。

    “方佑生这个贱人来干嘛?贼心不死。”林子君嘻嘻笑:“我要是你就吃他的喝他的玩他的花他的,偏不给他碰一根汗毛。急死这赤佬。”

    唐方叹了口气:“你现在吃陈先生的喝陈先生的玩陈先生的花陈先生的,他也没碰你一根汗毛,你开心伐?”

    林子君无语了,甩甩头大步进了幼儿园,和保安小哥打招呼。保安小哥一看美女两眼放光:“林小姐啊,来接果果?”

    方佑生从后面追上来:“哎,林子君——唐方——等等我!”

    唐方转头,方佑生穿了件paulsmith的白衬衫,一条浅蓝麻料裤子,的确人模狗样,看起来有点好看。

    林子君不理他:“保安师傅——这个男人我们不认识,别给他进幼儿园啊。”

    方佑生笑嘻嘻:“那我在外面等你们。”

    唐方看看他的gt3,笑了笑:“你被贴了张单子。”

    方佑生笑了笑:“不要紧,不扣分就好。我请你们吃晚饭吧。当做赔礼道歉?”

    唐方看着林子君已经大步远去,索性停了脚:“你为什么要赔礼道歉?”

    方佑生揉了揉鼻子:“我说错话做错事了?”

    唐方失笑:“方先生,你不能觉得新鲜就都想玩一玩。”

    方佑生深情款款:“你在我这里快十年了,再好的保鲜也不算新鲜了。我诚心诚意的,你要不要看看?”

    林子君已经折返回来一把拉了她就走,恶形恶状地冲着方佑生骂了一句:“先撩者贱!离我家糖糖远一点!”

    方佑生看看唐方还有些一歪一歪地被拽走了,忽然想把她含在嘴里,糖糖,不知道会不会含化了。

    他低头发了条短信。

    唐方手机响了,点开一看。陌生号码来的信息:“我想吃糖。”落款:方佑生老流氓。

    林子君一瞄,哈哈笑:“他倒知道是个老流氓!”

    唐果在操场上和小朋友们狂奔,一头的汗。几个熟悉的家长和唐方打招呼:“果果阿姐来啦。”

    一个外婆就笑眯眯地问:“你老公呢?噶好看格男小囡,又噶体贴侬,真好啊。”

    旁边一个妈妈也笑着说:“可不是,你们唐果一口一个姐夫,叫得那个甜啊。”

    好几个小朋友拉着唐果跑过来问:“果果姐姐!你老公呢?我们要吃糖!”

    唐方脸都黑了。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给点阳光就灿烂。

    电话铃就响起来。容易在那边懒洋洋地问:“有人要吃糖了吧?”

    唐方冷笑着挂了电话,把方佑生的短信截屏,发给了容易。顺手关了机。

    唐果被拎着回家时,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子君:“君君,我想去你家玩陈哥哥的手办。上次那个路飞我都还没玩够!”

    林子君笑眯眯抱起他:“没问题!今晚跟我睡!”

    方佑生还等在外面,看见唐果挥挥手,从车上取了一盒新的乐高给他:“什么时候和我一起搭?”

    唐果抱了礼物说:“谢谢叔叔!”

    方佑生摸摸脸:“我有这么老吗”

    唐果毅然地回答:“我姐夫说了,除了他以外的男人,不是爷爷就是叔叔,我叫你叔叔你应该高兴了。”

    林子君笑得阴险:“再见啦方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