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江氏去世忙治丧(第1/1页)穿越三国之静水深流
那天王氏和张氏像往常一样先去婆婆房里伺候老人家梳洗。可是进门却发现老人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倚靠着床头等她们来给她穿衣，而是依旧酣睡。王氏想，可能老人家觉少，睡得晚，那就等会儿再过来吧。于是就带着张氏卧房外候着。这一等二等还不见老人起床，王氏就奇怪了，叫过上夜梁女：“昨晚老夫人几时歇下？”
上夜梁女也很奇怪：“老夫人昨天是和往常一样戌时三刻就睡了，按理这会儿早该醒了呀？”
王氏皱皱眉：“你昨晚可曾听到老夫人起夜？”
梁女说：“不曾听到。老夫人平常晚上还会咳嗽几声，昨晚连咳嗽都没有，想是睡香甜吧。”
王氏听完，脸色一变，一把掀开帘子冲到婆婆榻前。拉开帷帐往里一看，婆婆脸色灰白，胸脯平静，哪里还像有呼吸样子。她把有些发颤手伸到江氏鼻子边，试图探出一丝鼻息，但是那里真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王氏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收回手，声音紧涩地冲张氏和梁女宣布：“老夫人去了。”张氏呆呆地抬起头，手足无措地看着王氏，等了一会反应过来，一下扑到江氏榻前，嚎啕大哭。梁女听说旧主子去了，正六神无主，见张氏一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王氏一把拉起跪地上张氏：“现还不是哭时候。梁女赶紧去把管家和各处主事叫来，我有话说。玉儿，趁现，你和我一起给婆母净身换笀服，去打热水来，婆母身子凉了，待会儿怕是不好穿衣服。”
梁女急惶惶地抹了把眼泪去叫人，张氏也擦擦泪，出门打水去了。王氏转过身，忽然心情复杂，面色哀伤地看着床上人，轻轻唤了声：“婆母。”然后眼泪就“啪嗒啪嗒”滴落地上。等张氏打完热水脚步声近时候，王氏抽出袖中手绢，匆匆擦了把脸，又恢复一副干练神色。
等她和张氏把里屋一切都料理完，厅里已经聚齐了主事下人们。
“梁女，你和李女带人取库房白布，裁了做孝衣。”
“管家去门外挂白幡，吩咐人布置灵堂。再找得力人马加鞭去给南边送信儿，让老爷赶紧往家赶。”
“玉儿，你去林大家那里告诉她家里老夫人没了，让她拘着孩子们，别出什么事。”
“薛管事，麻烦你去平儿书房，就说他祖母没了，让他等会儿到灵堂守着。然后告诉先生，这阵子课暂时停下。”
“其他各处管事回去各司其职，这个节骨眼儿上谁敢偷懒耍滑，我饶不了他。”
“暂时就这样，有什么别我会再。都散了吧。”
王氏一口气颁出几条命令，然后看着离开众人一下子坐床上。呆呆地看着空荡荡地屋子，又有些恍惚地看看门内江氏卧房，忽然才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旁人看来江老太太蔡家老太爷去世以后就一直病蔫蔫一副命不久矣样子。其实王氏心里头明白很：江氏这病三分真，七分假，她这样不过是为了蔡家内外安定。儿子接了父亲班，那媳妇自然该管家理事。她当婆婆要是还活蹦乱跳把着手中管家权不放，那媳妇算什么？再说既然已经让媳妇管家了，她又何必指手画脚呢？索性躺床上病了，也省那些看不惯媳妇作风蔡家老人她耳朵边叨叨——
蔡斌回来已经是七天以后了，一身风尘，满脸憔悴。进了大门后踉踉跄跄地跑到灵堂。看着黑漆棺材和灵堂正中大大“奠”字，直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孝衣未换，就扑到棺材上嚎啕大哭。一旁跪蒲团上王氏张氏见蔡斌来了就哭，也跟着继续掉眼泪。孩子们见父母哭也跟着哭。蔡平一身重孝，这几日父亲不，母亲和姨娘悲戚异常，作为嫡孙，他既要担起谢宾客事又要时常劝慰母亲安抚幼妹。几乎一夜之间，那个有些调皮捣蛋又愣头愣脑小哥褪去跳脱，真正承担了长子嫡孙长兄少主责任。
王静和她姐姐偎依母亲身边，王静这会儿已经像缩了水娃娃了。一张小脸儿上全是泪痕，她有些不明白：明明她和祖母没什么交集，为什么祖母逝世时候她心里会那么难受呢？
尤其此时再听到蔡斌哭声，她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一样流下来，心里堵得发慌，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想她是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和上辈子一样家。这里有她亲人，有她老师，有她朋友。平时虽不觉得，可是一旦哪位忽然没了，才发现心里空落落，像被什么碾过一样，钝疼钝疼。她想发泄，想找个人倾诉，却发现所有她亲近人都落泪。原来竟是这样：他们竟然早就是亲人了，连伤情都这般相似。
下人们有看家主哭太厉害，来劝说：“老夫人病了这么些年，受了那么多罪。如今走了是去享福，而且走时候很安详。老爷可以不用挂心了。”
蔡斌哭得厉害了。
王静听了脑子虽糊里糊涂地，但是还是止不住地想：这话不对！不管她怎么样病着，可她始终那里！小辈们每天早上请安时还能叫上一声祖母；爹爹奔波回来时还能痛痛叫一声娘；母亲有事为难时还知道有个老人即便精神不济还后面为她撑腰！这得是多幸福事！这是多少时间，多少经历都抹不平！可一旦那个常眯着眼睛老人躺下了，所有这些都成了空了！
蔡斌就灵前穿上重孝，失魂落魄地跪母亲棺材前，什么意气奋发，什么精明强干，此时和他全无关系，他不过是个痛失母亲，悲痛难掩普通儿子罢了。有前来吊唁人劝他节哀，他有些呆呆地点头，声音沙哑冲来人行礼道谢。晚上王氏送来亲做素粥，蔡斌摇摇头，一言不发地把粥推开。
从停灵到出殡半个多月时间，蔡斌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不止。王静看着面色忧虑母亲，又看着形容悲戚父亲，一阵心疼。所谓生老病死，多人能看清，少人能勘破。王静想：她到底是俗人一个，眷恋着凡尘烟火，忧伤着悲欢离合。即便经过了怪力乱神、渀若重生穿越，她还是心里柔软，做不来四大皆空，享不来六根清净——
出殡过后，蔡家开始守丧。蔡斌和妻妾分房而居，把铺盖挪到了书房。王静自从抓周后不久就有了自己小房间，由李妈照顾她。她出门看着蔡斌明显有些萧索背影走向书房，想想他这阵子饮食睡眠，鼻头一酸，然后赶紧从袖子里舀出小手绢抹了把脸，跟自己说：不哭不哭，你还有事情要做！
然后她就迈开小短腿，舀着案上专门让李妈做杏仁茶往蔡斌书房走。
蔡斌其时正案前坐着发呆，见书房门被推开，小女儿捧着托盘，端着茶碗颤巍巍地向自己走来。他想像往常一样给爱女一个笑脸，然后笑眯眯说：哟，我家阿媚这么知道疼人了？可是却只钩了钩嘴角，看着女儿，示意她说话。
王静把托盘放桌案上，然后小猫一样蹭啊蹭窝到蔡斌怀里，用小手摸摸蔡斌脸：“阿公又哭了吗？”
蔡斌抱着她摇摇头。
“阿公，老师教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可是阿媚不明白，要是哪天父母毁伤身体发肤了，阿媚该怎么做呢？阿媚是要孝道跟着一起毁伤呢？还是要父母振作呢？”
蔡斌听完低头看着女儿，他现明白了：小女儿今天来是专门劝他。
“阿公肯定不舍得让阿媚毁伤自己对不对？阿媚觉得祖母也是。其实阿公心里明白紧，就是过不去这个坎：觉得没祖母临终前于她身边孝，您不能原谅自己是不是？可阿媚觉得那一段时间和之前三十多年比不算什么，祖母她肯定以自己有个孝顺儿子自豪。您这会儿这么折腾自己，没准儿真对不起祖母生赐您这副身子了。”
蔡斌低着头，手上加劲抱着小女儿，王静被他勒有些不舒服，却依旧坚持说：“阿公，您哭吧。今天哭后一回，哭完了以后就好好爱惜自己，也让祖母泉下安心，好不好？”
蔡斌没吱声，把头埋女儿小脑袋上，声音沙哑地问：“谁教你来说这个？你母亲还是你先生？”王静摇摇脑袋：“没人教阿媚。是阿媚自己看着阿公这样心疼才说。”
蔡斌闭上眼睛，收缩双臂把女儿紧紧抱怀里，抿了抿嘴，良久才低低地说：“好，好孩子……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