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迫在眉睫(第1/1页)独断大明

    三人刚刚走出景阳宫,毕自严就苦笑了一声。

    靖王一怔,看向毕自严道:“毕大人这是怎么了?”

    毕自严摇摇头,他们三人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却得了这么一个差事……

    毕自严没有多说,转身向文昭阁走去,文官一系陆陆续续进京,他现在是半点空闲都没有。加上黄承元这么一个‘程咬金’,京城短时间是不会太平了。

    靖王看着毕自严的背影,又看了眼景阳宫,心里暗自警醒。皇帝的帝王术是越来越娴熟,今后得更加的小心翼翼才行。

    黄承元这篇文章,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政见’,一些顽固的宿老自然愤慨难当,通过各种渠道痛斥黄承元。而另一些政治敏感的人,都心思叵测的想要借此做点什么。

    对于崇祯以来非常稳定的朝局,很多人都不喜欢,想要乱一乱,也好浑水摸鱼,捞得好处。

    六部尚书,信王,靖王,甚至是平王都没有逃过,不少人登门,严厉指责黄承元,指责他是‘离经叛道的异端’,‘妄图坏大明礼法’,‘居心叵测的国贼’……

    随着今天朝报的普及,宫外渐渐的热闹起来。

    一群久在京城的文坛大家,名宿大儒带领着一群人将黄承元的府邸围住,叫嚷不休,打门的,扔石头的,破口大骂的比比皆是。

    黄承元府邸内,厅房内,黄承元一口一个闷酒,已经喝了一整壶。

    黄夫人坐在对面,一张嘴如同机关枪一样数落个不停。

    “说说你,到底抽什么风,听听外面骂的多难听!”

    “夫妻洞房是不是要派人监督?”

    “朝廷是不是查夫妻交合的姿势,次数?摆的不对要纠正吗?”

    “你在家里能对族老不敬,不尊父母……”

    “祠堂是不是直接拆了了事……”

    黄承元对这位夫人没办法,虽然出身大户人家,可向来粗鄙,毫不知羞臊。

    他又喝了一口,皱着眉头不出声。这件事,他也是受害者,朝报上登的与他写的大有出入,这件事即便不是皇帝做的,肯定也是知情人。

    这样一来还让他如何辩驳,怎么为自己申辩!?

    同时,摆在他面前的,还有内阁刚刚传达来的皇帝的要求,六部尚书、侍郎,九寺寺卿,以及进京的各位大人都要写一道关于‘王法宗法’的奏本。

    他要怎么写?

    黄承元酒入愁肠,脸更愁,喝了一肚子酒,猛的站起来道“我去一趟吏部。”

    黄夫人吐了半晌口水,大概也觉得累了,哼了声,没有理会黄承元。

    其他接到内阁要求的官员,大部分都将这当成了一道‘策问’,这是上达天听,皇帝要看的,纷纷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的揣摩上意,要写出一篇有理有据,花团锦簇的文章来。

    另一小部分则头疼,要在王法与礼法中选一个,怎么选?

    普天之下所有人的事情都得用‘礼’来衡量,‘礼法’往往都大过‘王法’,现在皇帝就是要论一个‘礼大’还是‘皇大’!

    这个题目看似简单,涉及的却无比复杂,不论怎么立意,都不能即满足‘礼法’的要求,同时符合皇帝的心意。

    从礼法上来说,皇帝也要尊崇,不能违背。可从君权来说,皇帝是天子,至高无上,自古以来的圣人都是皇帝封的,‘礼’从何来?

    这是一个死结,明白的人心里清楚,皇帝要找一把钥匙,解开这个死结,让他有‘大义’将权力触及到以往碰不到的地方。

    傅昌宗与周应秋聚在一起,两人刚刚招待完进京的江.苏,浙.江等地进京的巡抚,万分头疼的坐在院子喝茶。

    “皇上真是选了个好时机……”周应秋长叹一声。皇帝选择百官进京的时候扔出这个炸弹,就是要逼着这些封疆大吏表态,在外他们可以推脱,可到了京城,文武百官都在,怎么还能缄口不言?

    最重要的是,朝报现在的威力越来越大,遍布天下,只要事先准备好,完全可以约定时间,将某件事同时传遍大明!

    他们在京城开了口,会如同飓风一般卷过大明,朝廷也就有了‘大义名分’,到哪时候,即便还有人想推诿也推诿不得!

    傅昌宗笑了笑,道:“皇上决意南下,自然有些事情要在京城做完,这件事我倒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政改。”说到最后,傅昌宗的神色肃了起来。

    周应秋点头,这次的会议,是针对过去崇祯数年革新的一次确认,彻底奠定大明的政局,同时还有对未来的一系列计划,向天下百官阐明,齐心协力的向着同一个方向努力。

    这是一场除旧迎新,继往开来的大会,注定要载入史册,重如泰山!

    可会议之前,突然出现这件事,怕是群臣都没办法安心讨论政改了。

    这件事,考验的是皇帝对群臣的控制力。

    京城本就不平静,军改会议刚刚结束,武将们都在相继离京,而各地的巡抚总督相继入京,正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刻。

    黄承元的文章本是小事情,可在有心人的窜动下,渐渐成为京城街头巷尾的谈资,越来越变质,成了彻头彻尾的谣言。

    “你们听说了吗?朝廷不允许族老存在,要强行分家!”

    “我听说的不是,是朝廷要在各个族里派遣细作,实际上是为了催缴税粮!”

    “不是不是,我亲眼看过黄巡抚的奏本,上面明明是要取缔宗祠,不允许私自祭拜……”

    “胡说人、文官,他看着毕自严微微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君者,制之源也。”

    毕自严神色微动,细细琢磨这句话,然后轻轻点头。

    说到底,不管是政改还是军改,都是出自皇帝的心思,皇帝如何看待这个国家,有着怎样的期许,都会十分明显的体现在政体上。

    想要寻求一个稳定,合理,长久的政治体制,还需揣摩皇帝的心意!

    “皇上应该还没有休息。”毕自严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我去找皇上再谈谈。”

    关于政改,毕自严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比如那个惠通商行要改为皇家商行,主官挂三品衔,这个用意何在?比如重修大明律中关于‘财产权’的定义,比如那个税务总局等等。

    虽然皇帝向他解释了不少,他心中还是有一些细节,需要认真的商讨,斟酌。

    朱栩也没有想到毕自严这么晚过来,但心里颇为欣慰,两人来到偏殿,开诚布公的近乎谈了一夜。

    直到天色微亮,毕自严恍然而觉,站起来抬手道:“皇上目光如炬,思虑长远,臣有不及,惭愧之至。”

    朱栩脸上也有了一点困倦,摆手笑道:“师法古今,哪里有谁能知天下事,凡是多论多议总归是好的,毕师也切莫心急,朕就吃了这方面的亏,还是需循序渐进,方可不留后患,圆达通融。”

    毕自严深以为然,道:“臣明白,明日,不,今天臣会召集六部官员与靖王再做商议,有些律法细节,还要再严谨,长远一些。”

    朱栩颌首,用黄承元引起这场风波,他也是在有意强调大明律的地位。不管这次的结果如何,只要制定好的律法颁布出去,朝廷终归就有了大义在,真到了要做什么的时候,任何人都找不到足够的理由来指责朝廷,指摘皇帝。

    凡是师出有名,才能无往不利!

    毕自严这一次收获良多,急需消化,没有再多打扰便告退出了景阳宫。

    朱栩也是学到了很多,命人将记录好的谈话内容拿来,又细细的看着,同时拿起笔一点点将心得想法都记录下来。

    不远处的曹化淳与刘时敏对视,都暗自皱眉,近来皇帝都是这么废寝忘食的熬着,虽然年轻,可也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