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千钧一发(第1/1页)十恶临城

    “爸爸!”她害怕被责备,她吓得想哭,但是不知为什么没哭出声来,因为就在电石火光之间,一个念头突然就闪过她的脑海——

    父亲虽然生气,但他显然更担心自己。他脸上的怒容,只是装给两个同事看的。

    她很诧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判断,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父亲身边的两个年轻人,一个凶恶地拍打着笼壁,但细细来看,他的身体正在颤抖着,一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而另一个年轻人,他没有同事那么急躁,他正半眯着眼睛看向沈喻,眼神里露出的尽是凶光——

    他大概在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怎么对付自己!

    但父亲的表现却很不一样,他双手紧紧抓住笼门两侧,看似激动,但实际是为了卡住位置。

    他没有直接钻进笼子,他虽然怒容满面,但并没有跟第一个人那样大嚷大叫,他大概是怕吓着女儿,更怕别人贸然冲进笼子伤着她。

    还有,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忧惧的情绪,而不是暴躁和愤怒。

    以上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她后来分析得出来的。但在最早的那一瞬间,她的头脑中却直接冒出了最终的判断——她是根据最终判断,然后反向推导出上述逻辑的。

    后来,她把这种越过假象直接看透本质的直觉能力叫做“逻辑奇点”。

    世界上的万物,都有最本质的核心。

    世界上的万事,也都是最终的结果。

    但是万事万物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还有加诸于自身的种种敷衍,种种遮蔽,种种假象,种种陷阱。然而她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能一眼穿透笼罩在事物之上的迷雾,看到最核心、最终极的东西了。

    ……

    沈喻被父亲带出球笼,带出车间,带出“一号禁区”,带到一个门户森严的办公室里。

    她被父亲一把推进一间小屋子,然后他重重关上屋门。

    小屋里有把沉重的木椅,沈喻浑身无力地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她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钟。她大概在铁笼里昏睡了半个小时的样子。

    隔着屋门,她依稀能听见父亲在外面和两个年轻人激烈地讨论着。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浑厚,至于另外两个年轻人的声音,一个嗓门很高但经常跑调,听起来还是比较紧张,他应该就是拍打铁笼的那个人。

    另一个眼露凶光的人说话慢条斯理,但嗓音有些嘶哑。

    屋门很厚,沈喻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她本来想走下木椅,靠近门口听个究竟,但她早就没有了力气。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小屋的屋门忽然被拉开,她看到耿大爷站在门口。

    “丫头,你出来下。”

    沈喻走出屋子,她发现父亲跟那两个人还站在外面。

    耿大爷拍拍她的头,然后蹲下去,和眉善目地问:“丫头,你进去之后,看到什么了吗?”

    沈喻愣了一下,她钻进车间后确实看到了许多怪异的东西——格格不入的屏风、隆隆作响的机器、奇奇怪怪的铁笼,离奇的怪物和黑船,还有从天而降的晶片……

    但她的脑海中仿佛又闪过一道光,她似乎明白了耿大爷话里的意思——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就算私下里也不要对父亲说。

    看那两个年轻人的样子,他们并不像是父亲的助手,他们更像来监视父亲的。

    如果说出的东西越多,那对父亲、对自己,甚至对玩忽职守的耿大爷都没什么好处!

    “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就是困了,想找个地方睡午觉。”

    “看见没?”耿大爷站起来,转过身对其他人说道,“一个小孩子,脑子里能记住多少东西。”

    沈喻听见父亲也长吁了一口气。

    “那也保不齐她后面又想起什么来啊,”声音嘶哑的年轻人说,“老耿,别忘了,四零七厂早就卖给我们了,不是原来的国营四零七厂了——要传出什么闲话、什么流言,我还真没办法跟老板交待。”

    “行吧。”耿大爷挥挥手说,“你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办。不过,如果你们老板知道了,那你俩也有疏忽的罪过——再说,里面不就是一个破车间吗?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老子在四零七厂干了一辈子,要真能研究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这厂子能倒闭,能关门?!”

    那个习惯性慌张的年轻人也抻抻另一个的衣袖。

    “吕大哥,就一个小孩贪玩,要不算了。真要传出去,咱俩估计连饭碗都保不住了……”

    “就是!”耿大爷不忘加上一把柴火,“不是说过几天就把机器、设备都搬走吗?到时候搬了家,哪里还能找得见人?还有什么传言,谁还认识谁啊!”

    声音嘶哑的人没有说话,他径直走到沈喻面前,然后也蹲了下去,看着她的双眼问:“小姑娘,你最喜欢什么玩具呀?”

    沈喻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她喜欢读书,喜欢推演,但她头脑中却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我喜欢……喜欢小浣熊干脆面里的水浒卡……”她喃喃地说。

    “哈哈,这样,咱俩玩个游戏好不好?”那个人笑嘻嘻地说。

    “小吕,你不要吓唬小孩啊。”耿大爷走过来对他说。

    那个人抬起头,对耿大爷说:“老耿,看你说的,我怎么吓唬了,我就是安抚下孩子嘛。”

    “老耿。”沈喻看到父亲也叫住了耿大爷,并朝他摆摆手。那意思似乎在说:你别管这事儿了。

    但她却立刻读懂了父亲的意思,他摆手表面上是冲着耿大爷,其实是朝向她的。

    可是,父亲究竟想说什么?他是想让自己不要跟那个人玩游戏吗?

    “怎么样?小姑娘,这个游戏很简单的,你能得到很多包小浣熊干脆面。”

    沈喻看看耿大爷,又看看父亲,两个人虽然不动声色,但眼神里却流露出紧张的情绪。

    “哈哈哈,丫头,原来就是包方便面啊,大爷等会儿给你买几包!”耿大爷终于忍不住了,他装作举重若轻地说道。

    就在这时,沈喻看到那个人的脸色唰地一变,他转过脸,用凶狠极恶的目光狠狠看了耿大爷一眼。

    他随即回过头来。面对沈喻,他又恢复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怎么样?跟我玩游戏,不是几包,而是几十包干脆面哦?最简单的游戏,你肯定能赢的。”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沈喻说。

    “嗯……”沈喻怯生生地点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