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万夫莫敌(第1/1页)刘备的日常

    左右两个贼人刚想上前补刀,便又有两支弩箭射来。

    噗!噗!

    距离近,弩箭疾。二贼中门大开,躲闪不及,被一箭穿心,气绝倒地。

    贼捕们手中的武器,显然比贼寇精良。合击术更是在小规模战斗中有奇效。连续两次弩击,毙敌四人。这边的贼弓手才将将射出一箭。一名贼捕肩窝中箭,咬牙将弩换到左手。抬手一弩,射穿了贼弓的咽喉。

    两名伤势较轻的持刀贼捕,滚地扑上,就势斩向贼酋下盘。

    此时,那名被案几迎面砸中的重伤贼捕,正被俩弩捕合力拖回。

    贼酋身高臂长,后退步挥刀,斩向刀捕头颈。被两人后翻躲过。

    正要挥刀追砍,被已折断肩窝处箭杆的弩捕,一弩射中小臂!

    刘备这才发觉,弩捕身上竟背了好几把上满弦的手弩!

    “吼!”贼酋吃痛,正要伸手去拔,却见弩捕奋力一拉,竟将贼酋中箭之手,横拉半空!

    弩尾竟还系着牛筋绳!

    贼酋被射穿手臂,利齿状的箭头深嵌骨肉。又被人用力一拉,顿时痛入骨髓。浑身劲气一松,马步再扎不稳。踉跄着向前数步,地上一名刀捕翻身而起,双手握刀,猛然上撩!

    噗——

    血雨冲天。被牛筋绳死死拽住的手臂,齐肩而断!贼酋痛到癫狂,挺身撞来。

    刀捕躲闪不及,正撞在后心。喀嚓一声折了脊柱。整个人横着飞出,撞地后生死不知。

    误踩中自己溅落的血迹,脚步一滑单膝跪地。贼酋只手捂住断臂,目光狰狞,彷如食人厉鬼。

    最后一名贼人与刀捕杀到眼红,互拼一刀,皆重伤倒地。

    短兵相接的战斗,太过血腥惨烈。短短数合,双方都折损大半。泰山贼众只剩贼酋,贼捕这边也只剩两个弩捕。且一人肩窝中箭,贼人还在箭头上涂毒。强行折断箭杆时又撕裂了伤口。如今面色发青,似已无力再战。

    亭舍内血腥刺鼻,另人作呕。刘备尚能面色如常,可身后母亲已难坚持。

    站在刘备身前的黄忠,从始至终并未轻动。保护刘备母子,才是当务之急。时间对双方都不利。失血过多的贼酋越发虚弱,而身中箭毒的贼捕眼神涣散,绷直的身躯也开始摇摇欲坠。

    如果心狠一点,剩下那名毫发无伤的弩捕,只要再拖延一时,贼酋便会血流而死。

    然而眼看同袍中毒渐深,弩捕哪还能沉住气。

    猛然抬手,弩箭直取咽喉。

    贼酋强行低头。竟将弩箭一口咬住!

    手中再无弓弩的贼捕,猛然前扑。握住同伴掉落在地的环首长刀,就势滚到贼酋身前,重刀劈出!

    贼酋双腿一蹬,竟用大好头颅撞向刀锋。

    嗤——

    血肉飞溅。这一刀深可见骨。贼酋竟用坚硬的头骨抵着刀刃,撞向贼捕的胸膛!

    嘭!

    血喷如箭。

    这一撞力气极大。贼捕吐血倒地。头皮被刀刃生生切开的贼酋,满头热血横流,更是惨不忍睹。

    饶是刘备也不由大骇。

    用自己的脑袋去挡刀锋也就罢了。还用脑颅抵着刀刃,不顾整张头皮被切开,去撞贼捕胸膛!对敌对己,如此狠辣,这便是泰山贼么!

    战斗以贼酋的惨胜告终。

    除了顺着脸颊滴落地面的血珠,亭舍里只剩下贼酋粗重的气喘声。

    以及母亲不合时宜的干呕声。

    瞬间投来的恶毒目光,先是让刘备头皮猛一阵发麻。跟着又激起滔天的怒气!那些隐藏在无数美好时光下的,对即将到来的乱世的暴虐和残酷,正冲破层层枷锁,灌顶而出!

    眼看就要暴走,母亲不顾一切的握住了刘备青筋毕露的手背。黄忠也几乎同时挪步,挡住了贼酋充满恶意的目光。

    冲比自己矮一头的黄忠,独臂恶汉咧嘴一笑。

    困兽犹斗。

    舔着从脸颊流到嘴角的鲜血,贼酋踉跄起身。先是从自己那条断臂手里扯来钢刀,来回劈砍数次。这便缓缓转身,拖着残躯一步一步向黄忠走去。

    “喝!喝!喝——”步伐越来越快,步点越来越急。仿佛一头裹着鲜血的猛兽,连人带刀向黄忠撞来!

    逆着呼啸劈来的血色钢刀,锵的一声,黄忠腰刀出鞘!

    只见一道银弧迎头撞入血芒。

    噬人恶兽连人带刀,炸成两段!

    上半身崩上横梁,下半身撞飞矮几。

    满世界的恶念,被一刀清空。

    恶汉悲号,喷着血雨砸落地面的上半身,还在不住爬行。

    黄忠轻轻收刀,头也不回的说道:“少君勿惊。”

    直到爬出客舍的半截恶汉,在亭碑旁死绝。刘备的双耳犹在嗡嗡作响。

    一刀之威,竟强悍如斯!

    “有劳黄君。”第一个回过神来的竟是母亲。

    “不敢。”黄忠微微侧身颔首,以示有礼。

    刘备深吸一气,忽听亭舍中还有人声,这便说道:“母亲,我去看看那些贼捕。”

    “好。”母亲柔声应道。

    急忙赶回的三叔,张弓搭箭,瞄着院中各处。见刘备母子平安,这便长出一口气。

    五名贼捕,皆身负重伤。却都吊着口气。刘备依次查看,多是骨折内伤。一时半会,应该死不了。伤最重的,却是中毒箭的那个。刘备取来防身匕首,咬牙划破箭疮,放出毒血,又在三叔的协助下,剜出毒矢。包扎完毕,那名被敌酋用头撞翻的弩捕,已悠悠醒来。

    咳出一口淤血,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示意他勿要轻举妄动,刘备便将几位贼捕的状况说出,以安其心。

    弩捕艰难抱拳:“多谢公子仗义相救。这些皆是泰山贼寇。领头之人,便是琅邪贼酋劳丙!”

    原来是他。难怪如此生猛!

    问过方知,这些贼捕,并非范县隶属。而是来自华县。皆是泰山郡人氏。

    事不宜迟,刘备请三叔速速返回范县,通报诸情。

    弩捕倚着翻倒的矮几,咳血笑道:“我等皆是贼捕,彼此亲如兄弟。多日前,大哥得知琅邪贼酋劳丙藏匿于此,便和我等商议,想博个大功……”

    刘备叹了口气。

    延熹三年九月,琅邪贼劳丙聚众而反。攻没琅邪属县,残害吏民。朝廷以御史中丞持节督州郡兵进剿义军,不能胜。十二月,朝廷又以中郎将宗资带兵攻打,劳丙兵败。

    兵败后的劳丙和手下心腹,潜伏藏匿在范县。却被几名急于立功贼捕找上门来。

    如此你追我逃,终在客舍相遇。才有了先前那场厮杀。

    “敢问公子大名?”

    “涿县刘备。”刘备答道。

    弩捕默记在心,这便说道:“朝廷悬赏千缗(百金),索其项上人头。公子且随我去华县领赏。”

    “倒也不必。”刘备赶着回家,不想旁生枝节。看着重伤的贼捕们,这便说道:“你等亦出力甚多。且各受重伤,尚不知还能不能吃这碗公饭。些许的钱帛于我无用,你等自取便是。”

    “这……”正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也确如刘备所说,几位兄弟生死未卜,若就此撒手人寰,一家老小又该当如何。弩捕虎目含泪,重重抱拳。

    “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