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只在乎他(第1/1页)一世诺

    穆典可背靠着墙角站稳。五月仲夏日,她却如同浸身在数九寒天的冰雪中,冷得浑身直打颤。

    她仔细回想早上常千佛离开时的情形,彼时他说了浑话惹她红了脸,还故意去摸她的额头,笑问她是不是发烧了。

    当时他的有没有什么异状?手凉不凉,烫不烫?

    她使劲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会的,他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就会突然生了瘟病死了呢?

    穆典可深吸几口气,迫着自己冷静下来。一片混沌僵硬的大脑始恢复清明。

    这是一个阴谋!

    历朝历代,遇nb,难以控制,确实都是将病人圈禁起来,一把大火烧了了事。

    这种先例,在史册记载上比比皆是。

    南朝廷之所以在抗瘟事上态度消极,想来也是抱的这个打算。

    常家堡能控制住这场瘟疫最好,如若控制不住,等待滁州满城百姓的就只有一把地狱烈火。

    可就算顺平帝有此打算,他也不可能蠢到还在观望之期,就明发诏旨,给天下人落一个口实。

    那究竟是谁伪造了诏书,将这个消息提前透露了出来?

    而且传播得这样快。前一刻还风平浪静,突然之间所有的人就都得到了消息,全城暴动,遍地开花。就算官衙及时作出反应,也拦不住暴民出城了。

    这样的手段穆典可心中生寒,究竟是金雁尘,还是拓拔祁?还是说,他们一同策划了这个局?

    一个为了复仇,一个为了霸业,竟不惜拿千万无辜人的性命去做垫脚石!

    她转身往河岸边跑。

    徐攸南不见了,只剩下一支青竹竿孤零零地搁在水边大青石上。银线一缕,在风中颤悠悠地晃动着。

    徐攸南一直就是个骗子,她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他。

    穆典可恨极,将一口银牙咬碎。提身踩着大街小巷的屋瓦朝怀仁堂疾奔。

    不管徐攸南和拓拔祁有什么盘算,他们打算害死多少人,她首先要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常千佛还活着。

    如果常千佛死了,她就算阻止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从来就不是个善良的人,她才不在乎什么天下兴亡,万民生死,她只在乎常千佛。

    城里到处乱成一锅粥,怀仁堂也乱了。

    尽管蒋越不停地解释,常千佛去刺史衙门捐粮了,病逝之事纯属子虚乌有。然而仍只有极少部分的病人愿意相信他,毕竟蒋越再怎么保证,都只是空口白话一句,常千佛直到此时并未出现。

    常千佛不见了。

    穆典可冲进正厅,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双哭红了的眼。一颗心猛地往下沉,似要坠落深渊底。

    一个着粉色衣裙的女子站了起来,一把掀起笠帽上的白衫,刹那里容光,让她疑心是金怜音死而复生站在了自己面前。

    女子看着她,眼中雾气浮动,喃喃唤了声:“小四儿”哽咽再难语。

    她心里空得很,慌得厉害,原以为会伤感失措的认亲这一刻根本无心去理会。她往前大跨一步,抓住了黎笑笑的手:“千佛呢?千佛他回没回来?”

    蒋依依双眼肿如桃核,应当是刚刚哭过一场,脸色苍白,虚弱奄奄地叫人搀着坐在一边。

    听穆典可说完这话,蒋依依又哭起来,抬帕捂住嘴,哭得双肩抽动,几乎晕厥过去。

    严苓也捂着脸,低声抽泣。

    黎笑笑看了穆月庭一眼,道:“大哥和穆一同回来,走到斧台大街上,遇到怀仁堂的一个大夫,听说杨树街疫区有大量的病人病情恶化,大哥让那名大夫回来送信,自己赶去了疫区。

    城中暴动以后,有人传谣言说大哥病死了,凌叔去杨树街找人,但那里也乱了,找不到大哥的踪迹了。”

    穆典可的眸光一瞬间极冷“那个大夫呢,找到没有?”

    “死了。”黎笑笑道:“被急着出城的灾民踩死了。”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那个叛主求荣的大夫,他要庆幸自己被人灭口了,他要是还活着,她会叫他生不如死!

    穆典可强自镇定,又问:“派人出去找了吗?找了多久了?”

    黎笑笑红了眼,也有些支持不住:“凌叔,良叔,还有缇如,赵平,李哲他们都去找了,找不到找了很久了还是找不到。”

    穆典可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脚下虚浮得站不住。

    一只手从身后托住了她:“小四儿。”

    穆典可抓住穆月庭的手,强撑着站住,用力之大,直让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他不会有事的。”她笃定地说道。语气坚定异常,不知道是为了宽慰大家,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这场bn是有人蓄意策划,想把城里的人都赶出去,四下传播瘟疫。千佛是病患们的希望,背后的人放出他病逝的谣言,是为了引起民众的恐慌。他们只是想困住千佛,不让他出现破坏他们的阴谋,并不会真的杀了他。”

    因为穆典可这番话,大厅里悲戚慌乱的气氛稍微缓解了些许。

    只有穆月庭搀着穆典可,感觉到了她指尖的颤抖,她整个人都在抖。

    穆月庭心疼不已,却不知如何宽慰她,和黎笑笑一道扶穆典可去旁边坐下。

    这时候严苓忽然站了起来,指着穆典可大声哭诉道:

    “你还有没有良心?常大哥生死未卜,大家都在为他担心,你不仅一点都不伤心,还说出这种话来。亏他对你这么好,你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死活。”

    穆典可纵残有一丝理智在,心中仍是混乱,扶着椅把强稳住心神,没有理会严苓说了什么。

    穆月庭却是不悦,黛眉深蹙,原本轻柔的嗓音夹了些许凉意,像春风柳絮里掺了冰渣子,颇是砭人:

    “请问严,我妹妹说了哪种话?

    她据实分析,坚信常公子未死,是为了宽大家的心。

    莫非严认为,这个时候,非要哭哭啼啼,乱作一团,才能表现自己的伤心?

    还是你根本就是盼着常公子有事,听不得他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