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见义勇为的程小哥(第1/1页)春光明媚
进屋之后，程旭也在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女。
因他自己貌美，对别人的容貌便不太感冒，这些年在醉香阁教习，各色美人也见了不少。在她眼中，这个十一二岁瓜子脸杏核眼的女孩只是普普通通的清秀姑娘罢了，细论起来在这醉香阁里，这容貌只能算作中上等。
只是，先前见她那般傲然，又是那般冷淡，现在虽只绽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却……让人忽而心悸，说不出的怜惜，说不出的心疼。
他愣怔片刻，听得她道谢，才醒过身来，忙笑道：“凝碧姑娘客气了。”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这看下来，又觉得这人似乎有些面熟，这才忍不住脱口道：“我瞧你十分面善……”
那少女凝碧闻言不由一呆，随即却是翻了个白眼，满脸的无奈道：“我说恩公，您这搭讪方式也忒老套了吧？！”
程旭登时红了脸，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讪讪道：“确实真的有些眼熟……嗯，那个……我先扶你起来吧，地上凉……”说罢他上前一步扶起凝碧送到一旁罗汉椅上，又到了盏茶给她。 大热天的被捆了一宿，凝碧都快脱水成木乃伊了，忙接过来一饮而尽，犹不解渴，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抱过茶壶来，对嘴灌了半壶下去，方才缓解过来。
程旭有点儿傻眼，呆呆的看着她，又有些想笑，觉得这原本冰雕一样的女孩，像被这一壶水浇灌活了一样，忽的就有了股子活力。
片刻，这院子里常伺候杂活儿的婆子进了来——整个东三院共住着七个姑娘，都是新人，没资格配专属丫鬟，就只两个婆子伺候着。
那婆子请程旭院里正房花厅小坐，这边搀扶着腿直打颤的凝碧回屋简单盥洗手脸，拢了头发，换了干净衣衫方送出来，再重请了程旭进门。又有外院厨下的仆妇送了一早准备好的教习先生们的茶水点心来。
待闲人退去，关了门，那凝碧姑娘又变成了个仪态万方的姑娘，复又郑重其事的福身拜谢。她倒是真心实意，无论如何，若非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程旭忙伸手搀扶，待瞧着那被水打湿的刘海柔柔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两厢映衬，更显青丝如漆肌肤胜雪，微微抬头时，眼波流转，百媚横生，风流天成，不由一时看呆了去。
都说老鸨子爱钞，姐儿爱俏，程旭这水灵灵的俊美少年郎，在醉香阁里是大受欢迎的，每常出入总有些姐儿对他抛媚眼。他虽已懂了人事，却素来不喜她们，只是他做人一向圆滑，面上不得罪人罢了。不想今天竟被个小小的姑娘一眼勾住，再挪不开视线。
凝碧见他走神，眨眨眼，忍不住吐了下舌头，苍天在上，她真不是故意放电勾搭美正太的！
要怪都怪因为受训久了，那些媚态都刻进了骨子了，不自觉就流露出来。
不过心底还是有些小小的得意，她真是长本事了，竟能把这样一个美人电倒！
她尽量板起脸来，恢复正经八百的严肃神情，然后轻轻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程旭醒过神来，尴尬的笑笑，掩饰似的也咳嗽了一声，脸上没什么异样，却是整个耳朵都通红通红的。强行挪开的视线，却不自觉落在那带绳子的练功幕墙上，想起刚才她受的苦，又想起她倔强的模样，心下怜惜不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倔强，张口服个软又有什么，何苦……”
凝碧表情一僵，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求了也没用。她就等着我求她呢，求了只怕会变本加厉的罚我，好让我后悔，让我牢牢记住，以后不敢跑。她若想让我死，便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既然她不想让我死，我越这样，她倒不会下狠手了。”
老鸨子想让她死太容易了。现下非但没让她死，连打也不曾打她一下，只是用练功来惩罚，那原因只有一个——老鸨子还想用她，怕伤到她的皮肤落下疤。
当初老鸨子买下她是因为有个喇嘛说她天生媚骨，这些年便没少往这个方向上调教她，像她这样的练媚功的，在这行里被称为蛇女，顾名思义，必须是身子极柔软的，天天都要被各种捆绑，下腰劈叉打磨身子，又要泡药浴，把一身皮肤养得水嫩柔滑。
如此，老鸨子既还想用她，又怎么舍得破坏了多年心血养出来的好皮囊。
她也是看准这点，才耍一回横，让老鸨子也拿她没法子，她才会有回旋余地。
程旭听了凝碧这话，又是震惊又觉心酸，“你这么点子年纪，算计得这么多……”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平静片刻才又道：“你虽是聪明，可到底年纪还小，不知道外头的险恶，便真跑出去了，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在外头谋生？再叫人害了去。”
凝碧笑容一僵，门外老鸨子同程旭说的话她是俱都听到了的，对他本来就有感激也有怀疑，若是程先生来替她求情，好歹有几分师徒香火情，这么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就跑出来帮你说好话，踩上陷阱的几率永远比遇上好人的概率大。
这会儿听到他说这话，她原本装出来的严肃立时变成了实打实的冷峻。她挑了挑眉，冷冷道：“小程先生莫非真是来当说客的？”
程旭听她变了称呼知道她又疑心，忙解释道：“不，不，你别误会了，我是……我是为了你好。”
凝碧凉凉一笑，眼底冰寒一片，谁都张口闭口为她好，谁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她垂下眼睑，不再理他，只慢条斯理道：“那就多谢了。不劳先生费心，凝碧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程旭一噎，一时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似乎都堵在心口，憋闷得难受，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我知道，这儿不是什么好地方，对你来说更可能是个火坑……”
他又想起刚才她那样被上刑，一时心里堵得更厉害，却还是勉强道：“但外头怕是比这儿还不如呢。外头坏人多，你是个姑娘家，又这么小，便是逃出去了，孤身一人，别说身上财物要被人抢了去，只怕人也会被拐了去卖掉。你别以为被卖到这里就是最坏的了，外面还有更腌臜的地方你不知道呢。”
凝碧依旧垂着头，摆弄着袖口，没有接话。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么会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的！
谁会真傻到以为凭借穿越女无敌光环，出门就有金手指派靖哥哥来送黄金皮裘汗血宝马啊！
贸然出去最大的可能怕不是饿死街头，就是被人贩子拐跑再卖掉了。
前者自不必提，想逃出去就是想寻活路的，要是饿死还不如自杀呢。而后者，这再卖真就不知道卖到什么地方去了，若逃掉，（一秒记住 第五文学 看最快更新）她就是没有户籍的，高门大户怎么可能会要那种来历不明的丫鬟？所以不是还要落在青楼楚馆，就是要比这儿还不如的暗门子了。
要知道，这头等青楼和下三滥的私窠子那也是天差地别！
虽说现在穿越文主流是随遇而安，她也不是没读过青楼花魁文，初时也不是没想过潇潇洒洒争上游一把，反正两世为人，白活一回，怕个什么。
但是，谁穿谁知道啊，现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些练功的辛苦，泡药浴的难受，她咬咬牙还能勉强挺着，可呆在这里越久，便越发寒心。
这纸醉金迷的销魂窟，是处处血泪处处腌臜，有多少人是根本熬不到出去便无声无息的死去，又有多少人因遇上了个“李甲”成了又一个“杜十娘”!
若一直等，只怕没等到成为花魁，便先被磋磨死了。
况且有些病毒可不是现代文明的产物，那是很早很早就存在于世间了的。
而就算等到成为花魁，真的会有皇帝王爷贵公子来搭救她吗？她不是什么被卖作官奴的忠臣之后，她只是个被父母卖了的贫家女！这样的出身背景，她就算进了深宅甚至深宫真能活得下来吗？
要逃。还是要逃。这种虎狼窝不是君子栖身之所。
但是要逃也要稳妥，别白白出去送死。她就这样一直蛰伏等待机会。
然而，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因她是个蛇女，并不像清倌人那样初次登台献艺要卖个天价，平时要好好藏起来不给人看，对蛇女来说，床上功夫是重点，琴技舞艺是基础调情手段，而学习如何全方位取悦客人利用甜言蜜语哄骗银子则是进阶必修课。所以，就在这几天，她满了十二岁，老鸨子开始让她跟在红牌后面出去应酬酒局茶围弹唱陪酒，学学迎来送往，学学察言观色，学学坑蒙拐骗……
虽说只是陪酒不卖身，可免不了被客人占些手口便宜，便是看惯了真人版AV，可真当污言秽语咸猪手袭来时，她还是受不了，这才不管不顾的要逃出去……
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程旭却不知道她想些什么，见她板板正正坐着，默不作声，眼神却不知落到何处去了，以为她是不相信他的话，不由有些急了，便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你还小，不知道外面的事儿，外面真的没有你想的那样好！我也不是骗你吓唬你，我自己小时候就差点儿被拐子拐了去，要不是当年这里的虎叔……”
一瞬间，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他的话便说不下去了，仔细回想了下，再仔细端详了她一番，忽的“啊”了一声，激动的站起身来，指着她大声道：“我想起来了！！难怪看着你这么面熟，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