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簪花宴上的碧姑娘(第1/2页)春光明媚
“某赠陆心禾姑娘黄金十两!”
“某赠陆心禾姑娘襄锦十端”
“某赠陆心禾姑娘赤金头面一套!”
观众热情高涨,缠头纷掷,可楼上的贵人始终没有动静。
陆心禾面上虽不显,心下却万分失望,待赏赐完毕,她躬身谢过众金主,不等虔婆上来客套报幕,便径自道:“稍后奴还有一曲梁祝献上,以谢各位厚谊。”
台下登时掌声如雷。
陆心禾四向一福,退下去换装。
一时又有寻常姐儿上来小唱,免得空场。下面却是没什么人听的,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这陆姐儿还是才女清倌呢,这舞跳的够骚的。”一个贼眉鼠眼的客人笑得无比猥琐,还下意识的擦擦嘴,好似哈喇子都流下来了一样。
他旁边一个赭石员外袍的却不屑道:“拉倒,哪能跟翠凤儿比?那小娘们儿那奶子那屁股……”
又一个咧开大嘴叉子笑道:“别寻思了,再好你也吃不到嘴儿不是,你看老包,喊了两万两不也没吃到!指不上让哪个大官人享用去了。”
贼眉鼠眼立时跟上:“可不,退而求其次,这姓陆的小娘们儿也不错了。”
那赭石员外袍冷哼一声,“嘿,你们别臭美,瞧见老包那张黑脸没?他今儿可是发了狠要弄个雏姐儿呢!刚才赏头舞,我说各位,掂掂荷包里多少银子,没个两万两,我看这陆姐儿还得是老包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雏儿了,我可是听我相好的说,这小婊子早就出过酒局了。”有听说过小道消息的忙不迭的抖落出来。
众人都是一哄,议论纷纷。
却又有人道:“我听说是雏儿,只是陪了人吃酒罢了。”来的人都是些商贾之流,不像才子文人那样用闺阁标准要求倌人,在他们眼里,重要的还是陪谁睡了。
听了有人解释,众人便又一笑,“如此倒还是值得一搏的。”
“搏?你有两万两?”
“老包也未必能出两万吧。”
“一万你有?”
“……呀,一朵鲜花……”
赭石员外袍听了众人说了半天,才冷冷接道:“一朵鲜花插在银子上!”
那贼眉鼠眼摆手道:“呸呸,别啰嗦了,等着听曲儿吧,刚才听她说话那音儿可是不错,想必这曲子也别有味道。”
一个瘦削山羊胡子捻须道:“再好能好过瑞云班的芮栢苓芮老板去?”
贼眉鼠眼立时急了,“呸,你这就抬杠了,芮栢苓那是唱戏的大家,怎的和姐儿比……”
“得啦得啦,别啰嗦了,听曲听曲。刚才这小妞儿说唱什么来着?”旁边有人不耐烦了,打断众人的谈话。
却是引来一片沉默。
唱啥来着?忘了!光顾着吵了。
“嗯,好像叫粮祝,估计是丰收的。”
“不可能……肯定是福禄寿喜之类的。”
……这又吵起来了。
凝碧要是听到他们把梁祝曲解成这样,一准儿吐他们一脸血,幸而她没听到。她这会儿正在虔婆那边,跟着心算陆心禾初舞卖了多少钱呢。以她对金钱的敏感度,其贵重物品估价的准确度极高,粗略算下来,这一舞收入大概在四千两左右,虽没压下去梅映雪,却也是很不错的成绩。毕竟,今日来的都不是陆心禾的主流客人,还能有这些银子,就不错了。
她想,只要梁祝不差得离谱,她的胡琴宣传是绝对成功了。接下来就等着这帮心急求突破的姐儿来打听胡琴吧。嗯,应该想法子给店铺那边打个广告板,给大家指指路。
她摸摸下巴,这花牌当时画了好几张才定稿,又备份画了些,现在都不用重做,直接拿来当广告牌就行了!嗯,回头再誊抄几份今日的曲谱,打包卖了,一准儿热卖!
她越想越高兴,脸上就带出几分笑来。
陆心禾换好了装过来寻凝碧,刚好看到她对着那对金帛傻笑,本就心下不痛快,见她这样“一脸幸福的笑容”更觉得讽刺(大姐,人家是想到了自己的“钱”途无量才笑的好不好!),不由冷了脸,森然道:“看什么呢?卖身的银子有甚好看!你早晚也有拿这银子的一天。”
凝碧的好心情就被这样一句话扇得无影无踪了。
是的,如果她动作不够快,早晚也有被当做商品发卖的一天。
陆心禾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现在正是需要用凝碧的时候,要靠这首梁祝来扭转局面,现下得罪了她,自己莫不是傻了?见凝碧脸色变差,她又忙挂上个笑容,低声道:“阿碧,我心里不好受,一时失言,对不住,你多包涵。咱们这次要是成了,我也就更有能力帮你了。任何事……”
任何事那三个字她要得极重。个中含义凝碧自然明晰。
逃出去吗?她还惦记逃出去吗?凝碧嘲讽一笑,你不死心也别拖着我死啊,我就是逃,谁还敢给你搭伙儿?
这场梁祝她自然要拉好,自然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胡琴!
台上支好了乌木瑶琴,一旁又放了柄紫竹箫,端坐案前的陆心禾一改方才的艳丽装扮,一身淡绿色衣裙显得格外清爽,头梳堕马髻,却仅别着一串儿玉珠儿流苏步摇,尽显温婉娴雅。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拨丝弦,一声悠然长鸣,琴声幽幽而起,古韵盎然,听得她檀口轻启,缓缓唱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却是《诗经郑风风雨》。这是她为自家填词的梁祝选的引子。
作为纯理科生的凝碧表示,她跟诗经委实不熟,除了中学课本要背诵的那些之外,她只知道诸如“桃之夭夭宜室宜家”之类小说常引用的几句。这一篇,她知道风雨如晦——小学写作文常用成语,也知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神雕里程英的经典表白,但不知道这两句是接一起的。
而场下不知道这句是啥的就更多了。
所以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面对一群文盲半文盲观众,陆心禾真是对牛弹琴了。
凝碧看到台下观众的露出茫然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错误的时间对上错误的观众,能有什么好结果?
她的胡琴计划呦,千万不要功亏一篑。
想着心情就不免沉重起来,听得那边引曲唱完,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微滑,弓子一颤,有些尖利的琴声倾泻而出,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天然的悲声。
由于时间和体力所限,唱曲的姑娘很难长时间不间断的演唱,所以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只截取后半部分从楼台相会到化蝶部分。
虽说没有前面故事支持,这个离别显得有些突兀,所以陆心禾才特地加了一段引子,把前面的相恋过程全部凝成相思二字。
陆心禾也转入正曲,一双手在弦上挑捻按拂,节奏稍快,口中词句却是哀怨更盛。
下面的观众只觉得曲子听得压抑,至于词儿……多半听不懂,有人便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陆心禾心绪不免受到影响,本来精心准备的簪花宴,却被老鸨子私心给提前,遇上这样一群不学无术的客人,生生辱没了她的曲子!楼上的贵人也有眼无珠!手拿把掐的头牌就这么丢了!!!
那悲切中又多了悲愤的意味。
而凝碧,只专注于自己的曲子,对陆心禾的歌词充耳不闻,脑海中旋转的,仍是她熟悉的那首梁祝。
“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百度搜索“第五文学”看最新章节)化彩蝶翩翩花丛来。
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前世今生就这样翻涌上来。
那个在黑暗的电影院里轻轻亲吻她的人,如今何在?
那个在过马路时攥紧她的手永远挡在车辆驶来方向的人,如今何在?
那个笑着说攒够了买房钱就来娶她的人,如今何在?
真是“楼台一别恨如海。”
恨如海。
而今……
那个明明像个谪仙,却总给她带鸡腿的男子。
那个亲吻了他却自己受惊逃走的男子。
那个笑着说让她不要担心万事有他的男子。
“泪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
梁兄啊。
她曾经那样奋斗,倒头来莫名其妙穿了,再努力,再优秀,再是相爱,万事皆休。
她落入风尘六年,如行尸走肉,练功,陪酒,听床脚,那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其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幸而,遇到了程旭。她不知道她爱不爱他,但是她可以信他!她乐意信他!
他给了她胡琴店的指望,他给了她赎身的指望,他给了她能过一辈子的指望!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他说,我心悦你。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化蝶!
胡琴陡然拔高声音,呼啸汹涌如狂风大作,那边瑶琴急急,似暴雨骤至,两种截然不同的琴声搅在一起,却犹如风雨交织,竟是异常契合。忽一跳弓,便是那电闪雷鸣,再一揉弦,便是坟开墓裂,陆心禾此时已是唱罢所有台词,只一声长音,将声拔到最高,却陡然落回,正如英台那纵身一跃。
瑶琴顿止,只剩下胡琴声呜呜咽咽,饮泣不止,似在哀悼。
陆心禾调整了气息,拿起箫来,柔和平缓的箫声流淌而出,胡琴声则渐渐变弱,直至淡去,只剩下箫声重复了开头引子那段曲子,只是要欢快一些,如蝶戏花丛,相伴相依,渐渐远去。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天长地久,不分开。
不分开。
后台的凝碧放下琴,重重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一场竟比之前拉快节奏的舞曲还累,累心,累神,旧日种种涌上心头,让她情难自禁,好似一场大梦,醒来时,汗湿衣衫。
前台的陆心禾收了手,眼角已沁出泪来,她稳了稳情绪,起身万福施礼,谢过诸客。
台下掌声雷动,不知有多少是听得懂的,却大多被乐声感染,或多或少想起了一些美好的感情吧,这初曲也卖出个不错的价钱。
陆心禾并没在意这些,自表演完毕,她就死死盯着楼上贵人的窗口。
不止她,在场客人也都看着那窗口。
该到竞拍陆心禾初夜的时候了,要是贵人开口,他们这些人哪个敢去争抢竞价?
楼上却依旧是毫无动静。
陆心禾忽觉心灰意冷,脸上的笑容也快挂不住了。
下面客人的脸上却是无比灿烂,频频出价,当喊道一万两时,忽然有人高喊:“两万两!”
大家习惯性回头去看楼上,以为又是那位贵人出价,谁知道楼上窗户纹丝不动,却是先前不曾拍到翠凤儿的那个姓包的胖子跳起来大声叫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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