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缘由(第2/3页)绍宋

的失职!”

    首相赵鼎面色惨白,其余几名宰执,包括御史中丞李光也都面色严肃,便是枢密使张浚也彻底肃然。因为这一刻,终于有人就之前数月的政潮对宰执班子进行了问责……只是这个问责不是来自于赵官家,不是来自于秘阁事件后的年轻官员与学生,所以没有那么正式和严肃罢了。

    而且,吕好问还通过将他自己这个本不需要为事件负责的公相一并纳入问责对象,并在私下以自我检讨的方式进行,有效避免了可能的政治风险。

    但这依然是一次标准的针对宰执班子的问责。

    同时,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的责任根本不可能是不问庶务的吕好问该承担的。

    责任人就是四位相公外加一个可以称之为半相的御史中丞,就是在指责四位相公和一位宪台没有成功管控风险,没有在政治危机中体现出宰执的担当与能力,没有维护好天子的政治形象。

    这是他们的集体失职。

    “我……”赵鼎欲言却不知所言。

    “事情已经过去了,官家也已经担起了民间的言语,也亲自撵走了那些人,此时多言无益,何况你我尽知,这位官家从不在乎这些,而且也不是你我能约束的。”吕好问话锋一转,依旧严肃。“但你我却须吃一堑长一智,此时要在意的是以后该如何,不然何谈继往开来,以辅佐君王成大事……张相公?”

    “哎?”张浚猝不及防,只能应声。

    “尧山战后,群情激荡,听说彼时关西颇有些冒进言语,你与关西诸位视相位为囊中之物,而官家却将胡、林、吕、刘等人布置在外,并以赵相公为先,你居次……你可有不服?”

    张浚目瞪口呆……这话居然是吕好问问出来的?

    但是发呆归发呆,张德远却是即刻醒悟过来,对方是以公相身份居高临下质询,此地又是在这个后宫前宫交界处,允公允私,是半点都不容又失的。

    故此,他马上正色以对:“绝无此事!”

    “那就好。”吕好问依旧严肃。“老夫以为,官家当日这般设置,是了不起的。因为官家本身是从大局着想,担忧国家被军事绑架,不顾南方民生,仓促北进,以至于内外皆失……所以才用稳重的赵相公为都省首相,而喜欢进取的张相公为枢相,意在平衡。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大宋朝廷内里的官员天然求稳,主和者渐渐势大权重,以至于惹出那等麻烦事来,彼时确系是我与赵相公的责任多些,因为我等持重相公本该一开始便拦住这股风潮的。”

    言至此处,吕好问只是盯着张浚缓缓以对:“而如今,主和也好主守也罢,被尽数去除,民间骂也骂了,群臣清也清了,补入的诸要害差遣则多为之前风波中持战的年轻官员……”

    话到这里,人群中,李光忍不住去看了一眼自己的至交好友陈公辅,而后者却只是面色严肃,束手去听。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吕好问继续凛凛相对张浚。“张相公,我今日主要还是想告诉你,你为主战派魁首,若是以为就此得计,从此不顾国家生计,任由那些年轻人跟帅臣们勾连一起,然后在军事上喧嚣起来,便其实是犯了与之前赵相公和我一般无二的错……不过是弄反了方向,又将官家一片苦心倾倒而已!”

    张浚一时苦笑,只能摊手:“吕公相,你所言极有道理,但我什么都没做吧?”

    “待到事情冒头就晚了。”吕好问正色叹道。“有些话迟早要说,不如早说而已……张相公!”

    “在呢!”张浚无奈应声。

    “你须记住,你是堂堂枢相,怎么数都数不出国家前三的重臣,凡事当从国家大局考虑,上体君心,下解矛盾,以调理阴阳,使国家稳妥运行为上,然后才能去想什么功业、成什么名望。又或者说,只要你将身上职责弄妥当了,将来国家但有成就,怎么可能少了你一份殊荣呢?天子将国家托付给你们,恰如原学中最近讨论的力与速度一般,忽然不知何处有个加速度,可能是正的,可能是歪的,可能是向后的,可能是向前的,你们该做的,就是不要等这个速度涨起来,便施加反力,将其抵消。”

    张浚听了半晌,一时无可辩驳,但终究是年轻,却是忍不住相对:“吕相公……你今日言语,与八公山上言语,如何差了这么多?是你变了,还是官家变了?”

    吕好问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摇头相对:“若说变,这么长时间,谁不变?但就你我所言之事,官家未变,老夫也未变,只是时局变了、位置变了!彼时国家危殆,官家欲殊死一搏,而老夫历靖康之事,心灰意冷,更兼有李纲李公相在扬州托后,当然会有那番失态言语。如今国家稳住了大局,官家矢志北伐,重整九州,而老夫也经历八公山、南阳,还有去年此门托孤之事至此,以这般年纪留于朝中,无外乎是要帮官家稳住步伐罢了……当然会自责于之前数月的失职!倒是张相公,我昔日可以托付你理学文稿,却不知今日你能否再记住我刚刚说的原学道理?”

    张德远张口无言,只能俯首称是,说回去一定研习最近的原学章节。

    而吕好问教训了两个实权相公,却兀自转身继续踱步而去了,众人慌忙跟上。待出宜佑门,这位公相却没有去更南方的崇文院、都堂、秘阁什么的意思,而是直接转东华门,独自出宫去了。

    就这样,暂时不说诸位宰执回去都是什么思索,只说宫中这里,夜上三更的时候,景福宫内例行点着一根蜡烛,而独守空房的赵官家却难得没有早睡,只是卧在榻上,听着外面的虫鸣等人。

    杨沂中辛苦折返,情知躲不过这一遭,却到底是小心翼翼来报。

    “如何?”赵玖见到杨沂中进来,未等对方行礼便脱口而出。

    “回禀官家。”杨沂中恳切回复。“此事若想查探清楚,非十天半月不可,倒是中秋大祭早就过了。而若是要辨别清楚其中义民亲属,怕是要等到这次推后的抡才大典以后也说不定。”

    “朕既然今日等你在此时,便不是要问这般细致的,总有一些大略数据吧?”披着一件袍子的赵玖在烛光之下束手相对。“朕只要一些大略情况,和大略比例即可……这些总能轻易问到吧?”

    “是。”杨沂中情知无可避免,便直接上前报上。“好让官家知道,依律,凡妓女当入官登记,而臣所查探,入官籍者五百七十八人,多是去年、今年新增的,比之靖康之前近万人的名册相差太多。”

    “若是相差不多,朕不如再跳一回井了。”

    杨沂中假装没听见这句话,只是继续在榻前阴影中立身介绍:“但实际上,据臣所知,除了官册之外,城东夜市、酒楼汇集之处,城南蔡河一带,各有一些不入册的私妓,具体与官册比例说法不同,臣着几名下属出面,以盘查金人奸细的名义,黑着脸分开问了二三十个正店管事,大约平均了一下说法,在城东繁华之地,应该是一比一不足,也就是每店少则十来人,多则二三十,按正店生意兴隆大小来分而在城南市井之中,不好统计,但公认的是偏多了些……大约与官籍相比是一比二三的样子。”

    “是为了逃税?城南更穷?”

    “是!”

    “总数大约两千左近?”

    “是……”

    “为什么朕反而觉得有点少?”赵玖有些不解。“战乱频仍,背井离乡的百姓何止百万、千万?东京又是天下最大城市……”

    “官家。”杨沂中认真相对。“臣问过了,大多数是被直接买卖到富户家中去了,官家还曾下令在河南、两淮一带赎过一回……不过,很多都是卖在淮河以南,所以这个数字就实在是难以查询清楚。至于京城这里,臣在一些人那里也听来一些别的言语,说是官家尚简朴,恶太上道君皇帝昔日游乐举止,下面的人便不敢轻易寻欢作乐,大户人家回来,多也只是在外地购买女婢以避耳目,一时宴饮,都是叫了外卖,或者请了名厨,在私宅宴饮寻乐。”

    赵玖醒悟之余,心中微动,却又再问:“那这两千人中,确系是被金人兵祸牵累破产的人,比例是多少?”

    “……”

    “为何不说话?”

    “臣怕说了官家不信。”

    “……”

    “臣先着人问了二三十个正店管事,其中给出比例最高的,不过四一之数,最低的不过十一之数,大约平均下来,也不过是之数。后来臣又连夜去蔡河夜市,同样问了二三十个酒店管事,也都如此。”杨沂中认真相对。“官家……建炎三年之前,地方军贼土匪比金人为害更重,建炎三年之后,金**害所致多在河北流民身上,但官府在黄河各处渡口多有接收安置,反倒是京东流民更散乱一些,而京东流民如何也只能算是刘豫、李成的祸害。”

    赵玖心中早已经信了,甚至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但面上却沉默不语,半晌方才开口,却又似乎直接越过了此事一般:“正甫……”

    “臣在。”

    “还记得八公山上咱们二人私下的言语吗?”

    杨沂中心下一慌,赶紧肃容俯首:“臣不知是哪句言语?”

    “若金人过河了,就替朕了断那句言语……朕都忘了是怎么说的了。”

    “臣也忘了。”杨沂中硬着头皮小心相对,这不是该记着的东西,最起码是不能说自己还记着的言语。

    “还有一句话……对刘光世说的,你总该记得吗?”赵玖继续询问不停。“朕宁亡国什么的……”

    “这个臣自然记得。”

    “还有绍兴那件事情,朕明明可以更妥帖一些,但为何明知道会激起舆论,却还是要那般决绝呢?”赵玖在榻上斜卧,若有所思。“凡此种种,不止是一件两件,你说……朕为什么要说那些不着调的话、做那些不着调的事呢?”

    不待杨沂中开口,这位官家便自言自语给出了答案:“归根到底,是因为朕觉得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有些事情则是根本无法忍的,所以什么代价都无所谓,至于言语,反而只是表面罢了……譬如让朕降了金人,受那种侮辱,朕是万般不能忍的,所以宁可去死让朕为了皇位稳妥,留着刘光世、范琼、杜充那种人,朕也是万般不能忍的还有绍兴那一回,无论是让朕给二圣一点好脸色,还是让朕允诺议和,断了这口气,都是从一开始不能忍的……今日的事情也大略如此!杨沂中,建炎三年以来,你在东京安家后,家里多了多少女婢?”

    杨沂中惶恐抬头,脱口而出:“三十几个……臣万死!”

    “不用万死,一死都不用。”赵玖哂笑以对。“不然朕就要把满朝文武杀光了……便是两位太后回来以后,不也新招募了许多宫人吗?朕只是问问罢了。再说了,朕刚刚看了一些律法文书,本朝到底是比唐时开明许多,唐时良贱不得通婚,奴婢如牛马,本朝只许雇佣而已,所谓奴婢虽遭歧视,但法律上到底是良民……这是本朝大大的荣光!朕都觉得长脸!只是朕也觉得,这般好的律法,不能因为战乱就让它事实上倒车回转罢了……不然那何谈绍宋?你安心吧,这事没有生死刀兵的说法。”

    杨沂中松了一口气,刚要再表态,却见那官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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