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妨克(第1/1页)飨桑
“蛇怪吞了她,但现在那怪物反而成了个空壳子,被她吸食了精髓,看来,她的怨气竟比那被剖开了肚子的怪物还要深,这又是为何?”桑一边紧盯着年画,一边默默嘀咕了一句。
“我也不明白,据那些村民讲,这老妇死后,与那条蛇怪被装进了同一口棺材,说是要什么彼此妨克。”赵子迈轻声说道。
“彼此妨克?”桑看着他,“这么说,蛇怪竟是被这老妇所杀?”
“一个老妇人,是如何杀死这样一条大蛇的?”
赵子迈尚自迷惑,胸口却忽然挨了桑一掌,他重心不稳,一个仰身朝后栽去,被一直候在马下的宝田接住了。
“站远一点。”
桑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听它这么说,穆瘸子和胡太医几个连忙朝后方跑,赵子迈方想说些什么,却被宝田拽住了,他扯着他朝前跑,钻进旁边的一条胡同后,才气喘吁吁道,“公子,什么时候了,就别留下来帮倒忙了。”
他这话说得不假,因为那张年画现在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像个人似的,左一脚右一脚,走得歪歪扭扭一深一浅。可是,它的速度却是快的,转瞬之间,竟已经来到了马前,和坐在马面的桑之间隔着三四尺左右的距离。
马儿嘶鸣着,桑索性一抬腿,从马头跨了下去,站在年画的前方,它直视着老妇笑微微的眼睛,口中冷笑一声,猛地将手心中早已窜出的三把火焰朝她掷了过去。
年画没有挪动半寸,火苗瞬间就将它裹挟在中间,烧得它的边角“滋滋”作响,一股焦糊味儿随之传来,裹挟在涌动的黑烟中,朝后方的人群飘去。
可是奇怪的是,虽然火焰燃得高,烟冒得多,那年画却也只有边角处卷翘了起来,里面的人物像却是半点也没被火焰烧到,那老妇还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它,泰然自若的表情惹得桑心头怒火骤起。
为什么会这样?它的眼睛眯了起来,发现了真相:老妇周身环绕着一圈水,她的整个身体藏在下面,被水波映得有些扭曲。
她竟然会用水,为什么?
还未来得及多想,年画周围的火光忽然灭掉了,桑看到一样赤红色的东西从年画中伸了出来,初看时像是一根蛇信,可是来到她面前时,却又变成了一根拄杖,红皮灵寿木,前端呈弯曲状,直勾过来,像是要戳到它的心里。
桑仰身躲避,身体和地面呈平行状,可那拄杖到她头顶方,便又忽然变成了一条蛇信,分叉的尖端灵活地朝下一挑,勾住了她的脖子。接触到她后颈皮肤的那一刻,蛇信重新化成拄杖,冰凉的杖头,收缩成一把锁,将它的喉咙死死扣在中间,越收越紧。
脖子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里面的气息被尽数压了出去,它心中一紧,伸手朝那杖头摸去,将手心中的火焰朝它重重压下。
耳边传来“嘶”的一声,拄杖松开了她的脖子,从她手里滑开了去,只在掌心处留下一丝寒凉的触感。桑重重呼了几口气,站直了身子,再看向前方时,却发现拐杖和年画都不见了,她面前,只有小随从的尸体,他的每一根骨头都被折断了,手脚瘫在地,摆成奇怪的形状。
桑的眼睛转来转去,下左右来回搜寻,身子也绷紧了,背部微微前倾,线条紧致爽利,像一只搜寻猎物的鹰。
忽然,它耳朵动了一下,将手猛地插向左后方,手指触了一个柔软绵密的东西,于是它便更用力将指头插了进去。一簇液体喷涌而出,却不是血,桑扭头,那东西已经消失了,它的五根手指,沾满了花花绿绿的颜料。
又跑了,它心中暗骂一声,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就在这时,忽听到赵子迈的声音,“小心身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根突如其来的拄杖从它两脚之间钻了出来,杖头直冲她下巴而来,眼看就要砸中她的下颌,却忽的白光一闪,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响,震得它双耳发疼。
铜针飞了过来,在穆瘸子“嘿呦”的吆喝声中,直砸在杖头,将那拐杖又一次砸得缩了回去。可是这一次,桑却不想再给它逃跑的机会了。它抬起一只脚,朝着地面用力一跺,那地竟被它踩出一条裂缝,连带着旁边的大树都震了几震。
“想跑。”桑目露凶光,慢慢俯下身来,旁人尚没察觉,赵子迈却看到她从那地缝中拽住了一条红色的蛇信,用力一咬牙,将它拽出地面。
蛇信下面连着那幅染满了血的年画,画的老妇还在笑着,和蔼可亲,可看在桑的眼中,那笑里面却含着揶揄,于是胸口猛然窜起一股怒气后,它口中闷哼一声,不管不顾地拽起那张年画,将它撕成两半。
各色颜料从裂成两半的画里喷溅出来,还有一些溅到了它的脸,使它看起来像个涂油画彩的戏子,愈发添了腾腾杀气。
赵子迈见桑英姿勃发的模样,心中忽然多了几分忧虑,果然回头去看胡太医时,发现他脸的表情愈发复杂,嘴角也跟着抽动了几下,仿佛在看一只怪物。
“大神仙就是大神仙,唰唰两下,干净利落。”宝田在一边激动得手舞足蹈地比划。
穆瘸子“嘁”了一声,“要不是铜针净化完毕,现在还不知怎样呢。”
“就算没有铜针,它老人家对付那幅画还不是轻而易举。”
赵子迈没有理会他们两个,他从胡同中走出来,朝那个独自屹立在斜阳下的人影走去,哪怕胡太医在后面连唤了几声,他也只当没有听到。
桑还背对着他站着,左手指间夹着铜针,胳膊伸得笔直,修长的身姿加背后那道被斜阳照出的暗影,显得愈发挺拔。
他眼中只有这个人,什么胡太医乱太医的,就让他随风去吧。
可是只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唰唰”几声,赵子迈屏住气息,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擦着墙根,朝桑的方向去了。